池底幻境里的月光突然变得粘稠如蜜。
陆天策的指尖刚碰到那片凝着懒气的落叶,整个人便如被重锤击中般踉跄后退——记忆的潮水裹着铁锈味的血腥气,劈头盖脸砸下来。
他看见十六岁的自己跪在雪地里,铠甲被北狄弯刀砍得支离破碎,左肩箭伤正汩汩冒血。
破庙的断墙外传来马蹄声,他攥紧染血的佩刀,想着这次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直到那片破草席晃进视线——小乞丐李懒蹲在供桌旁啃冷馒头,见他进来只抬了抬眼皮:躺这儿行,别把血蹭我席子上。
救我。他哑着嗓子开口。
李懒的馒头咬到一半,突然噗地笑出声:将军大人也会求人?可下一刻,少年就掀了草席裹住他的伤,从怀里摸出颗黑黢黢的药丸硬塞进他嘴里,懒汉丹,躺三天能活。
我啊,最见不得别人死得太勤快。
幻境里的陆天策突然捂住脸,指缝间漏出压抑的呜咽。
李懒躺在池边的青石上,草席半搭在腰上,望着他颤抖的背影,喉结动了动。
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眼底极淡的青黑——这是连续七日用懒气维持幻境的代价,可他连皱眉都懒得,只叼着根狗尾巴草含糊道:那天你说,等伤好了要给我当一辈子护院,省得我被地痞踹屁股。
我记得!陆天策猛地抬头,眼角泛红,可后来我才知道,你身上的懒神之力......他踉跄着扑到幻境边缘的水幕前,掌心按在映出李懒身影的波纹上,北狄的巫祭说,那是能毁天灭地的灾星之力!
他们说只要我帮着布下懒气反噬阵,就能把力量封在你体内,这样大楚就不会...
就不会被你亲手引来的北狄大军踏平?李懒翻了个身,草席刺啦又撕开道口子。
他指尖转着从陆天策虎符上抠下来的玄铁鳞片,声音突然冷得像腊月里的井水,雁门关的战报我收到了。
你为了引我入阵,故意放北狄前锋过界,对吧?
陆天策的嘴唇瞬间惨白。
幻境里的记忆突然扭曲,雪地里的破庙变成了雁门关的烽火台,他亲手将虎符递给北狄细作的画面被拉成慢镜头。
李懒打了个响指,懒气凝成的银链唰地缠住陆天策的手腕,拽得他跪坐在地:懒人不记仇,但也不容背叛。
老陆,你忘了当年我怎么说的?
我没有忘!陆天策吼出声,脖颈青筋暴起,我只是怕!
怕你像那些被懒神之力吞噬的前人一样,变成没有意识的怪物!
他们说只要用反噬阵锁住力量,等你突破到涅槃境就能......
就能怎样?李懒坐起来,腰间的懒界挂坠突然泛起温热的光。
他望着陆天策因痛苦而扭曲的脸,突然想起第一次激活系统时,影眠说过的话——懒神之力从来不是枷锁,是天道给最聪明懒人留的后门。可此刻,陆天策体内翻涌的暴戾懒气正顺着银链往他手心里钻,带着灼烧般的刺痛。
懒气本应滋养万物。影眠的虚影不知何时立在李懒身侧,半透明的指尖点在陆天策后颈的懒脉上,强行用阵法夺舍,就像把清泉灌进漏了底的瓦罐——最后反噬的,只会是执罐的人。
陆天策突然发出一声闷哼。
他的衣襟下渗出黑血,懒气在经脉里横冲直撞,将他苦心修炼三十年的镇军诀搅成乱麻。
李懒看着他额角的冷汗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心里突然泛起股钝痛。
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的金手指产生怀疑——那些自动积累的懒气,那些看似不劳而获的奖励,真的只是天道对懒人的偏爱吗?
还是说......他不过是某个上古存在选中的容器?
有些人,连背叛都懒得做彻底。李懒喃喃着重新躺下,草席垫在脑后当枕头。
他闭上眼,懒气自动在周身流转,将陆天策的痛呼声隔绝在外。
可就在意识即将沉入懒眠时,懒碑的提示音突然炸响:系统运行状态:正常。
检测到宿主产生认知偏差,建议前往终极躺平之地·第四层获取懒神真核。
池面突然剧烈震颤。
李懒猛地睁眼,看见原本平静的银网泛起诡异的紫纹,连影眠的虚影都变得有些模糊。
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兽吼,像是某种沉睡的巨兽被惊醒了。
他坐起身,发现陆天策不知何时昏了过去,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而墨无言的阵旗不知何时飘到池边,旗面上的符文正发出妖异的红光。
看来......李懒扯了扯破草席盖住肚子,嘴角勾起抹懒散的笑,我的懒日子,要更热闹些了。
夜风卷着池边的落叶掠过他脚边。
那片凝着懒气的落叶突然啪地裂开,露出里面裹着的半块玉牌——刻着万象池三个古字的玉牌,正随着池底传来的震动,发出细碎的龙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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