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塔顶残存的空间震颤尚未完全消弭,黑色野犀X9的轮胎已碾过三百公里夜路,钢圈纹路里嵌着星晶岛崩落的紫色碎渣,停在京都南郊旧巷口。引擎熄火的余温蒸腾着晨雾,与巷子深处飘来的廉价煤烟混作一团。
“吱呀——”
锈死的铁门被推开时发出垂死的呻吟。王奎迈过门槛,阴影如墨汁般灌满窄小玄关。霉味混着陈旧木器气息扑面而来,却被另一种东西刺穿——淡淡的、新鲜的血腥气,铁锈似的甜腥。
“哥?”
角落灶台边传来慌乱的摩擦声。瘦小的身影猛地转身,手里一团带血的纱布没藏住,滚落在积着油垢的水泥地上。王语涵仓促放下刚端起的粗瓷碗,半碗冷清的米粥表面浮着几缕未散开的暗红血丝。
王奎的视线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
凌乱的发辫里断开几缕发丝,断口粘连着深色痂块。洗得发白的校服左肩布料被撕开一道口子,粗糙的毛边下透出皮肤上深紫交错的指印。女孩撑着灶台想站直,尾椎骨位置传来生涩滞重的摩擦声——那是强行归位的骨节在不驯地呻吟。更显眼的是左膝,弯曲的弧度僵硬而不自然,裤管褶皱掩盖下,关节不规则的凸起轮廓清晰可见。
她手指绞着衣角边缘,指尖压得青白:“……昨天体育课,不小心从双杠上摔下来了。”声音尽量轻快,尾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灶台边那碗凉透的粥旁,放着一个崭新的塑料瓶——廉价跌打药酒,标签亮得刺眼。显然是天亮前咬牙出门买回的。
王奎没说话。眼底深处那抹沉寂的暗紫色悄然浮现,一层水雾般的薄光浸润了瞳孔。在只有他能感知的光谱下,女孩右腰肋处浮现一个清晰的弧形印记——鞋尖形状的淤紫下方,骨密度图像扭曲撕裂,如同蛛网般的裂痕信号,像无声的警报尖锐地刺入他的意识深处。昨夜在星晶岛,安蒂娜心脏于指间爆裂的闷响,仿佛仍在识海深处回荡。他垂在身侧的指节无意识地屈伸了一下,骨节摩擦的微响在死寂的玄关里异常清晰。
目光最后落回她努力平静的脸上。什么都没说。
转身。门轴再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比来时更沉重。
“轰——!”
野犀X9的引擎在熹微晨光中咆哮,震碎了巷弄的死寂,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黑色凶兽,冲出弥漫的煤烟,向着城市另一端绝尘而去。
?
“皇家蔚蓝”贵族联合学院。镀金的拉丁文校徽高悬于十米高的白色拱门顶端,在清晨阳光下流淌着傲慢的冷光。三辆线条冷硬的黑色灵能防弹轿车没有丝毫减速迹象,碾过雕琢繁复荆棘纹路的纯白金门栏,厚重轮胎毫不留情地碾碎了草坪间由拇指肚大小白水晶精心拼嵌而成的校训铭文——“谦逊、荣耀、力量”。尖锐的刹车声刺破贵族学府的宁静,伴随着车轮在中央汉白玉喷泉池前粗暴甩尾,飞溅的泥水玷污了通往主楼的光洁大理石台阶。
顶层,校长会议室。
气氛凝滞得如同灌满了铅。沉重红木会议桌尽头,梳着油亮背头、金丝眼镜的男人——吴副校长,指尖敲击着平板光滑的表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王语涵,新高二转入生。体育课上意外坠楼造成多处软组织挫伤,左膝内侧副韧带撕裂,尾椎椎体轻微骨裂。”他将平板顺着桌面推向对座的白发老人,“程老,通知监护人了,家长情绪……有点激烈。”语调刻意平缓,但眼神深处藏着不易察觉的审视。
白发老人程老——皇家蔚蓝真正的掌控者——捻着手中白釉细瓷杯盖,杯沿碰撞发出清越又刺耳的脆响。他眼皮微抬,如鹰隼般的目光越过杯沿,直刺向侧位一位坐姿笔挺、身着银灰色制式裙装的女人:“自残?我看是你们学生会纪律部眼睛长到头顶上了!昨天谁巡的场?”
女人立刻起身,胸前镶嵌着双头狮鹫的金质徽章折射出强硬光芒:“高三纪律部长周明杰亲自督导!报告详尽,并有相关时段监控记录佐证……”她话音未落——
“轰——!!!”
一声远超爆炸的巨响撕裂了室内的死寂!
两扇镶嵌着金丝楠木浮雕的红木双开门向内猛撞,瞬间炸裂!并非简单的破碎,而是如同被无形巨力引爆,厚重的实木在瞬间爆成密集如雨的锋利木刺霰弹,暴雨般席卷整个门口区域!离门最近的女秘书甚至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左肩已被一根手臂粗细的木柱状残骸贯穿,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猛地掼在背后的荣誉证书陈列架上!“咔嚓”声令人牙酸,玻璃爆裂,鲜血如同泼墨般喷洒在米白的墙壁和鎏金画框上,随即才爆发出凄厉到变调的惨嚎。
飞扬的木屑碎尘在从破口灌入的晨光里狂舞弥漫。粉尘勾勒出一道并不高大、甚至略显单薄的人影轮廓,从那被暴力摧毁的入口走了进来。
洗得发白的普通武科高中校服,袖口随意卷至肘部,露出的小臂线条并不虬结,却像千锤百炼后的精钢,蕴藏着不可思议的力量感。左手自然垂在身侧,指缝中嵌着几点幽紫色的晶屑,在弥漫的微尘中闪动着微光。
最刺目的,是他胸前那片早已模糊发黑的校徽轮廓线。虽然难以辨认,但上面凝固的深褐色物质,如同某种不详的标记。
死寂降临。如同巨石滚落深渊后漫长的等待。所有视线,混杂着惊恐、震骇与茫然,死死钉在那件校服上,聚焦于那个代表着边缘校区的校徽——北山武高。
“王奎?!”红木桌尽头的吴副校长猛地站起,金丝眼镜滑落鼻梁,声音瞬间破了音,“你好大的胆!敢……”后半句被硬生生堵在了喉咙里。他看到了对方校徽上那团黑褐色的污渍,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窜起。
程老身后,那位一直保持沉默、仿佛隐形人般的白发老者,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孔!他那张布满褶子的脸瞬间失去所有血色,如同活见厉鬼!作为灵能勘探署拥有有限权限的特殊顾问,他五天前曾蜷缩在恶魔塔外围三十公里外的一辆重装甲勘探车内,透过高频热成像仪,目睹过这身洗得发白的校服如何在那座人间绝地里如入无人之境!塔身的空间障壁在其面前脆弱如纸!那些盘旋的硫磺火柱、隐于暗影的尖啸蝠魔、甚至……甚至那笼罩十层祭坛的骸骨阴影,都在那身影下无声碎裂!那画面如同最深的梦魇烙印在神经上,而此刻,梦魇踏入了现实!
“哐当!”
程老手中捻着的白釉茶杯盖失手坠落,在桌面上弹跳滚落,“当啷”一声摔在厚厚的地毯上。这位掌控着京都顶级学府数十年的老人,脸上的矜持与威严如同被重锤砸碎的玻璃面具,片片剥落。他猛地推开沉重的高背椅站起,因用力过度而骨节凸起的手死死按住红木桌沿支撑身体。一张保养得宜、堆叠着老年斑的脸庞,在极度的惊骇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敬畏挤压下,肌肉僵硬地扯动,试图挤出一个笑容,最终却扭曲成近乎谄媚的弧度:“王…王奎同学!荣光!京都教育体系的荣光!快!快请……”声音干涩发颤,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讨好。
“咚!”
一声沉响打断所有客套。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金属方块被随意抛在锃亮的红木会议桌中央,棱角甚至磕掉了一点昂贵的漆面。那是皇家蔚蓝最高安全级别的校董会内部会议记录仪。设备一角明显的凹陷处,粘着一小片已经干涸成深褐色的血迹——像标签一样刺眼。
“二十分钟。”王奎的声音平稳,毫无波澜,却如同冰珠坠落在钢板之上,冷硬地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昨天中午,学院四楼东侧天台。所有参与者,押到此处。”
那摊凝固的血迹就在记录仪上,无声地指控。
程老脸上的谄媚瞬间冻僵成冰冷石雕。他缓缓地、近乎一格一格地扭动僵硬的脖颈,眼中爆发出淬火般的厉色,死死盯住吴副校长:“查!给我立刻查!一帧都不能漏!!”
吴副校长那张油滑的脸早已惨无人色,几乎连滚带爬地扑向镶嵌在墙壁内的中央控制面板。手指因为巨大的恐惧而失控地剧烈颤抖,在光滑的触控屏上戳出无数无意义的错误指令,尖锐的系统权限警报声刺耳地回荡在死寂的会议室里。
嗡鸣声中,墙面悬挂的大尺寸曲面投影屏被强制激活,幽光闪烁间,清晰的监控录像被毫无遮掩地公放出来——
慢放特写1(时间:12:17:03):通往天台的厚重防火铁门正在被一只骨节分明、明显属于男性的手从内侧反锁死。门缝闭合前最后一秒,镜头极其刁钻地捕捉到另外两只纤细一些的手叠加覆盖在门把手上——三只手,清晰无误。
慢放特写2(地点:高二(7)班走廊储物柜区):一个梳着高马尾、妆容精致张扬的女生,手中握着一柄沉重的铬合金网球拍,面无表情地、几乎是悠闲地挥拍,精准无比地砸在蹲着拾捡散落书本的王语涵左膝后腘窝处!皮肉在击打下瞬间凹陷变形的触目画面被高清镜头无限放大!
慢放特写3(地点:天台死角,蓄水箱侧后方):一个身形高大、染着栗金色挑染短发的男生,穿着价格不菲的鳄鱼皮机车靴,对着蜷缩在地上的身影腰部右侧,结结实实一记凶狠的正面蹬踹!鞋尖特有的鳄鱼皮纹理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清晰地印在女孩单薄的校服表面。下方实时渲染的皮下成像效果恐怖地同步展示:那块鞋印状的深紫色淤青在肌肤下疯狂扩散的过程,如同滴入清水的浓墨!
冷酷定格(时间:12:20:46):镜头猛地拉近!一张浓妆艳丽、几乎有些刻薄的脸占据了整个屏幕!卷发女生俯身,正用尽全力揪着地上女孩的额发,用力向上提拉!女孩痛苦后仰的脸庞在压迫下扭曲。而就在卷发女生脖颈处,一条精致却无比刺眼的白金项链因动作甩出领口——雕刻着荆棘藤蔓缠绕纯白百合花的吊坠!象征着某个显赫家族的标志,在正午阳光下反着冷厉的光!
“高…高三(1)班,林薇。”吴副校长瘫软在豪华的皮质转椅里,声音嘶哑破败,“她…她父亲是西城区区长。”每一个字都像是耗尽力气。
“高三国际部,陈天赫。”纪律部长笔挺的身姿微微晃了一下,喉结艰难地滚动,“他的大伯……是最高防御预算委员会…核心委员。”话语中蕴含的份量让空气又沉重几分。
秘书的声音如同飘忽的游丝,带着明显的恐惧:“最…最后那个…是高二(7)班旁听课程的赵奕辰……王室第四顺位继承人,陇西赵氏当代族长的……嫡出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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