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风雨骤歇，洞内却死寂得可怕，唯有药鼎中“九转还魂草”化为碧绿药液，咕嘟作响，散发着沁人心脾的生机。
楚砚秋的目光死死锁在陈洛那根微微颤动的手指上，连呼吸都忘了。
那一瞬的悸动，仿佛是穿透无尽黑暗的第一缕曦光，让她冰封的心湖泛起了一丝涟漪。
“师父，他还有救！”她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欣喜。
然而，药王老君却并未看陈洛，他那双仿佛能洞穿星河的浑浊老眼，正死死盯着青霄宗禁地的方向。
那里的地脉，正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又无比古老的震颤，仿佛一头沉睡了万古的凶兽，被扰了清梦，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救？”老君缓缓收回目光，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如朽木，“秋儿，你不是在救他，你是在唤醒他。你可知道，那禁地深处的青铜古棺，为何震动？”
楚砚秋一怔，她自然也感应到了那股波动，但心神全在陈洛身上，未曾深思。
“那口棺，名为‘镇魔棺’，里面封印的，是上古时期险些毁灭整个东域的‘混元老祖’。”药王老君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一块巨石砸在楚砚秋心头，“棺椁上的封印，与青霄宗地脉相连，万年未有异动。可就在刚才，‘照命鉴’碎裂的瞬间，它动了。在你将‘九转还魂草’投入药鼎时，它又动了。而方才，此子指尖微颤，它竟发出了第三次震动！”
老君的目光终于落回陈洛身上，那眼神复杂至极，既有医者的悲悯，更有对苍生的忧虑。
“他与那棺中魔物，存在着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共鸣！你救他一分，那魔头的封印便松动一分。秋儿，你告诉我，这人，还要不要救？你救他一人，却可能要葬送整个东域！”
这番话如惊雷贯耳，让楚砚秋娇躯微晃。
她看着床上那个面色苍白、气息微弱的青年，又想到师父口中那毁天灭地的上古魔头，一时陷入了剧烈的挣扎。
救一人而祸苍生，这等罪孽，她如何担得起？
可脑海中，陈洛在幻境中惊醒时那一声绝望的“不”，以及他以血为墨，在濒死之际仍要守护宗门的决绝，又清晰地浮现。
这样一个心怀守护之念的人，怎么会是魔头的引子？
“师父，”楚砚秋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不知什么苍生大义，也不懂什么天机共鸣。我只知医者仁心，见死不救，与禽兽何异？若他真是魔，那也该由他醒来后，用他的所作所为来证明。而不是在此刻，由我们凭空臆测，断其生机！”
她的话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痴儿！你当真要为他与天地为敌吗？”药王老君痛心疾首，长袖一甩，一股无形的气劲卷起地上的“封命符”，符纸在他掌心悬浮，金光流转，“你可知他体内究竟是什么？那根本不是寻常武者的经脉！那是……那是早已被天道抹除，不该存于世间的‘至尊神脉’！”
“至尊神脉？”楚砚秋瞳孔猛地一缩，这个只存在于最古老医典禁忌篇章中的名字，让她心神巨震。
“没错！”老君的声音愈发沉重，“传说神脉之主，生来便可号令天地元气，一念可碎星辰，一血可活白骨。但其存在本身，就是对天道平衡的最大挑衅！拥有此脉者，必遭天妒，不得善终！而此子的神脉，显然曾被人以逆天手段打碎并封禁，如今，你却在用‘九转还魂草’的无上生机，一点点修复它，为它解开枷锁！”
就在师徒二人对峙之际，无人察觉，陈洛的识海之中，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接连响起。
“生命共鸣持续，至尊神脉修复进度 18%……”
“破妄印记汲取药力，加速推演神脉残缺结构……”
“至尊神脉修复进度 22%……”
磅礴的生命能量如滔滔江河，冲刷着他体内那些早已枯萎断裂的金色经脉。
原本黯淡的脉络，在碧绿药液的滋养下，竟开始重新焕发出点点金芒，仿佛干涸的河床迎来了第一场甘霖。
那些断裂之处，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新生的金色丝线缓缓连接。
剧痛！难以言喻的剧痛！
仿佛有亿万只蚂蚁在啃噬他的骨髓，又有无数钢针穿透他的灵魂。
但陈洛的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醒，他“看”着自己体内发生的一切，前世身为顶尖强者的意志力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死死守住灵台清明。
他明白，这是破而后立的必经之路！
“……你以为七煞阁的‘蚀心蛊’，真是冲着青霄宗外门弟子去的吗？”药王老君见劝说不动，语气更添几分寒意，“他们真正的目标，就是他！就是他体内的‘至尊神脉’！此脉一旦复苏，便会引动天地异象，七煞阁便能循迹而来，将他夺走，炼成一具举世无双的战争傀儡！到那时，别说东域，整个玄天大陆都将永无宁日！”
楚砚秋银牙紧咬，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师父的话，如一盆盆冷水浇下，让她从头凉到脚。
但她看着陈洛那张因痛苦而微微抽搐的脸，心中的信念却未曾动摇分毫。
“那便在他们得手之前，让他变得比所有人都强！”楚砚秋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悍然，“强到……足以守护自己，也足以守护这片他想守护的土地！”
“你！”药王老君气得须发倒竖，他举起手中的“封命符”，“罢了！既然你不肯回头，为师只能替你做这个决断！今日，我便废了这神脉，断了这因果！”
话音未落，他便要将符箓拍向陈洛的丹田。
“师父，不要！”楚砚秋闪身挡在床前，张开双臂，如护雏的母鸟，眼中满是哀求与决绝，“您若执意如此，便先从徒儿的身上踏过去！”
药王老君高举的手，终究是停在了半空，离楚砚秋的额头不过三寸。
他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弟子，那双清冷如秋水的眸子里，此刻写满了不惜一切的疯狂。
他知道，自己若强行动手，这对师徒的情分，今日便要彻底断绝。
“唉……”一声悠长的叹息，仿佛耗尽了老君所有的力气。
他缓缓放下手，掌心的“封命符”光芒散去，化为凡物。
“天意，天意啊……”
就在此时，陈洛的识海中，系统的提示音陡然变得急促而高亢！
“警告！至尊神脉修复进度达到临界点49%！”
“警告！生命能量过于庞大，神脉第一重枷锁即将被强行冲破！”
“倒计时……三……二……一！”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巨响，在陈洛的意识深处轰然炸开！
他那残破的“至尊神脉”网络中，一道最粗壮的主脉之上，一道无形的、刻满了繁复符文的枷锁，应声碎裂！
“至尊神脉修复进度达到50%！第一重枷锁已破！神脉之力初步觉醒！”
与此同时，青霄宗禁地深处，那口青铜古棺的震动骤然加剧！
“轰隆隆”的巨响从地底传出，整个后山都为之颤抖。
棺椁之上，那八个血字“混元归来，万灵皆跪”竟开始渗出鲜红的血液，仿佛活了过来！
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黑色裂纹，沿着封印符文，迅速蔓延开来！
洞窟之内，药王老君脸色剧变，失声惊呼：“不好！封印破了！”
而病榻之上，原本毫无血色的陈洛，其心脏的位置，猛然亮起一团刺目无比的金光！
那光芒穿透了血肉的阻隔，将他整个胸膛映照得一片通明！
在那片金光的中心，一滴与众不同的血液，正在缓缓凝聚成形。
它并非鲜红，而是灿烂的、纯粹的、宛如熔融神金般的——黄金之血！
那滴金血，虽仅有微不足道的一滴，却仿佛承载着一个纪元的重量，散发出镇压诸天神魔的恐怖威压。
它静静悬浮在陈洛的心房之内，一旦开始流动，那沉睡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太古巨龙，便将真正睁开他毁灭与新生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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