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菱宏光切开深夜的柏油路,车厢内只剩下发动机的低吼。步一炼阖上双眼,手指在方向盘上无声地敲击着,脑中一幅幅画面流转而过。绝壁上迎风摇曳的草药,深山老林里被厚厚腐殖质覆盖的菌类,甚至某个私人收藏馆里,静置于恒温玻璃柜中的干枯根茎。系统给出的信息清晰、精准,如同一张早已绘制好的藏宝图。
获取这些东西不会轻松,但他并不急。吕蕾那丫头的肚子没有唐倩的大,时间还来得及。
步开新将脸贴在冰冷的车窗上,窗外城市的霓虹灯拖拽成模糊的光带。唐倩晚上的惊喜,父亲古怪的话语,药铺里吕明山震惊的态度,还有那匪夷所思的“灵泉水”“洗髓伐脉”与“吕掌门”。一桩桩一件件,像一把沉重的锤子,敲击着他二十多年来构建的世界。
他呼出一口白气,在玻璃上凝成一片薄雾。“爸,今晚这事……总觉得跟唱戏似的。”
“哪里像唱戏?”步一炼的声音平稳,没有睁眼。
步开新揉了揉眉心,太阳穴一阵抽痛。“倩儿的状态,你给她的东西,还有刚才那个吕掌柜。我们像在演电视剧,还是那种不合逻辑的。”
步一炼终于睁开眼,瞥了儿子一下,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你小子这反射弧,不止慢了半拍。这台戏,你才刚看到开场。坐稳了,以后还有得看。”
车子在夜色中穿行,最终拐进了自家小区陈旧的地下停车场。车灯扫过斑驳的水泥立柱,在潮湿的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影子。空气里混杂着尾气和尘土的味道。
步一炼熄了火,却没有立刻下车。他掏出那部老款的大米牌手机,塑料外壳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油光。他用拇指在屏幕上费力地戳着,屏幕的反应迟钝,光标跳跃了几下,才把短信发了出去。
“药材的事情我说到做到,你们考虑清楚。机会不是每次都有的。”
短信发送的圈圈转了好久,才显示发送成功。步开新看着父亲那部屏幕边缘都已发黄的手机,胸口一阵发闷。一套房子说买就买,对唐倩她们几个女孩出手阔绰,一部新手机却用了这么多年。他想起自己最穷困潦倒的时候,都盘算着省下几个月饭钱给老爹换个手机,结果被他一句“富从升合起,贫因莫算来”给顶了回去。
原以为是老一辈的节俭,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对自己和亲儿子这么抠门,对外人却一掷千金。步开新喉头滚动,一种酸涩感涌了上来。
很快,古老的大米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步一炼按下了免提,吕明山苍老又疲惫的声音传了出来。
“步先生,能否明天详谈?有些事情,需要当面说清楚。”
步一炼一手搭在方向盘上,指节轻轻叩击着。“可以。明天我们要去吕县长家,您一同过去?”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只有微弱的电流声。
步一炼也不追问,片刻后接着说:“那明天下午三点,还是你们店里。”
“行。”那边的声音干涩地应了一声,便挂断了。
回到家中,一股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莫聪正系着围裙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看样子是为他们准备了爽口的夜宵。看见他们爷俩进门,立刻柳眉倒竖。
“哟,两位大忙人可算回来了?背着我去哪里鬼混了,这么晚才着家?”
步一炼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凑过去从背后搂住老婆的腰:“哪能啊,为了儿子的终身大事在奔波。老婆大人辛苦,我给你捏捏肩。”他一边说一边献殷勤,花言巧语哄了半天,才让莫聪的脸色缓和下来。
莫聪靠在他怀里,却轻轻叹了口气。“老步,本来我是信你的。可看到你儿子这个德行,我现在有点慌。”她抬起头,眼睛里带着一丝不确定,“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你……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
“我们是相濡以沫的夫妻啊。”
“我怕。”莫聪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怕你瞒着我在外面有别的家,怕哪天突然冒出来一二三四个私生子。以前我总盼着你有钱,可你真有这个财力了,我这心里反而七上八下的。”
步一炼捧起她的脸,眼神认真:“老婆,安心。亏妻者百财不入。我这辈子,都不会背叛你。”
莫聪的眼圈有点红。“那你对开新那些女朋友那么大方?你都多少年没给我买过新衣服了。你还说没有亏待我,我也想住大房子。”
步一炼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自己不也住在这个温暖的小家?我跟你同一个屋檐下,同吃同喝同住,所有东西都一样,这怎么算亏待你。对我来说,什么叫财?衣食无忧是财,家庭和谐是财,阖家欢乐是财,家人健康,全家幸福更是财。”
步开新在旁边听着,胃里有点翻腾,忍不住插了一句:“可是我感觉我不幸福。爸,你明明有能力让我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步一炼转过头,目光锐利起来:“你觉得不幸福,是你的野心没得到满足。可当你爬上一座山,只会看见更高的山。你觉得不幸福,是受了压迫和不公。可你站得越高,风只会刮得越猛。幸福是知足常乐。生活不是让你等待风暴过去,而是教你在雨中跳舞。”
他话锋一转,突然提高了音量:“再说了,你个小兔崽子,你都有五个女朋友了,你还好意思说不幸福?我从头到尾就你妈一个,我都没喊不幸福呢!”
话音刚落,客厅的空气瞬间凝固。
莫聪缓缓地从步一炼的怀里挣脱出来,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什么?步一炼,你的意思是,只有我一个,让你觉得不幸福了?”
步一炼后背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脸上的从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双手在空中乱摇。
“不是,不是!老婆,你听我狡辩……不对,你听我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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