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营中军帐内,烛火摇曳,映得兀朮那张布满阴霾的脸忽明忽暗。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弯刀的刀柄,想起前日“连环马”被岳飞轻易破阵,几万精锐折戟沉沙,心口就像堵了块巨石——那可是他耗费数年心血打造的王牌,如今竟成了笑柄!帐下众将也都垂头丧气,粘罕盯着地面的纹路出神,韩常手指捻着胡须,眼神里满是焦虑,谁都想不出破敌之策,唯有帐外风吹旌旗的“哗啦”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就在这时,帐帘被猛地掀开,一名小番连滚带爬地闯进来,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狂喜:“启禀狼主!本国援兵到了!还送来了‘铁浮陀’重型火炮,此刻就在营外候令!”
“铁浮陀?!”兀朮猛地直起身,原本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眼中迸出骇人的光——那可是金国秘造的大杀器,一炮能轰塌半座山,岳飞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挡不住这雷霆一击!他“啪”地一拍桌案,震得杯盏作响:“快!把火炮推去营侧藏好,等天黑了再挪到宋营跟前!今晚就让岳飞和他的宋营,变成一片焦土!”
众将一听“铁浮陀”三个字,也都精神一振,先前的颓丧一扫而空。粘罕上前一步,语气急切:“狼主英明!有这宝贝在,定能让宋兵片甲不留!”兀朮当即传令,一边让工匠连夜检查火药、调试引线,一边暗点五千精锐,嘱咐他们黄昏后随火炮行动,只待宋营混乱,便趁机冲杀。
角落里的陆文龙却如遭雷击,指尖微微发颤——他虽在金营长大,却早被王佐点醒身世,深知宋营将士都是抵御外侮的忠良。若铁浮陀真的轰向宋营,不知要枉送多少性命!他强压着心头的慌乱,待众将散去后,快步冲回自己的偏营,刚进门就抓住王佐的手臂,声音都带着颤:“恩公!不好了!兀朮今晚要用铁浮陀打宋营!那火炮威力无穷,宋营毫无防备,这可怎么办?”
王佐也惊得脸色发白,他搓着手在帐内踱步,心中急得如同火烧:“宋营那边肯定不知道!若不提前报信,今晚就是一场浩劫!”陆文龙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去!我今晚悄悄出营,射封箭书给岳元帅报信!明日一早,咱们就一同归宋,再也不做这认贼作父的糊涂事!”王佐大喜过望,连忙帮他找绢布、磨墨,看着陆文龙一笔一划写下消息,指尖都在替他捏着汗。
天色渐暗,营中炊烟散去,巡逻番兵的脚步声渐渐稀疏。陆文龙换上轻便铠甲,牵着战马躲在营墙阴影里,趁哨兵转身的间隙,翻身上马,马鞭一扬,马蹄踏着暮色,朝着宋营方向疾驰而去。离宋营还有半里地时,他勒住马,朝着营墙高声喊道:“宋营弟兄听着!我有机密箭书送岳元帅,速去通报,切勿延误!”话音未落,他抽出雕翎箭,将绢布牢牢绑在箭杆上,拉满弓弦,“飕”的一声,箭如流星般划破夜空,直插宋营中军帐方向。他不敢多留,调转马头,快马加鞭返回金营,只留下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消散在沉沉夜色里。
宋营哨兵很快发现了这支箭,捧着箭一路小跑送到传宣官手中。传宣官见箭上绑着绢布,知道事关重大,连气都顾不上喘,冲进中军帐“扑通”跪下:“元帅!黑暗里有番将射来箭书,说有机密大事!”
岳飞接过箭,小心翼翼解开绢布,目光扫过文字时,瞳孔微微一缩——铁浮陀夜袭,这可是灭顶之灾!但他很快镇定下来,手指轻轻敲击桌案,脑中飞速盘算对策。片刻后,他抬头传令:“召岳云、张宪进帐!”
不多时,岳云、张宪一身戎装赶来,二人见元帅神色凝重,也收起了平日的嬉闹。岳飞附在二人耳边,低声吩咐:“你二人各带五千人马,岳云去小商河上游埋伏,张宪去下游接应。待金兵放炮后撤军,你们就悄悄摸到火炮旁,用铁钉把火门钉死,再把所有铁浮陀推下河,切记不可惊动金兵!”二人眼神一凛,抱拳应道:“末将遵令!”转身出帐时,脚步都带着风。
岳飞又传令各营:“今夜金兵用铁浮陀来袭,各营即刻挂起空旗帐,把羊吊在鼓上,让羊蹄敲鼓充数。所有将士尽数退往凤凰山躲避,不得有误!”军令传下,宋营将士动作迅速,不多时,营中虽仍有“鼓声”阵阵,却已是一座空营,只有风吹旗幡的声响,在夜色中格外寂寥。
金营这边,二更天的梆子声刚过,兀朮亲自到营前督阵,他望着宋营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岳飞啊岳飞,今晚就是你的死期!”一声令下:“推铁浮陀!点火!”
几十名番兵合力将沉重的火炮推到宋营前,工匠点燃引线,只听“轰隆——轰隆——”几声巨响,震得大地都在颤抖!铁浮陀喷出熊熊烈火,带着刺耳的呼啸砸向宋营,瞬间,烟火冲天而起,红光染红了半边夜空,轰鸣声如同雷公发怒,又似霹雳震地,仿佛要将天地都撕裂。正如诗中所云:
长驱大进铁浮陀,欲打三军片甲无。
不是文龙施羽箭,宋营将士命俱殂。
凤凰山上,众将看着宋营方向的火光,无不心惊胆战。韩世忠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声音都有些发颤:“好险!若不是陆文龙报信,咱们今晚都要成焦炭了!王佐将军舍身断臂,真是救了六七十万人的性命啊!”岳飞望着火光,眼中满是感激——陆文龙弃暗投明,王佐忠义无双,这才是大宋的福气!
岳云、张宪带着人马在暗处埋伏,听着火炮声渐歇,又等了半个时辰,确认金兵撤回营中,才悄悄摸了出来。将士们拿出铁钉和锤子,动作麻利地钉死火门,又齐心协力将几十门铁浮陀推下小商河,河水“哗啦啦”溅起巨浪,很快将火炮吞没。二人见任务完成,带着人马悄然返回凤凰山缴令。岳飞见计策成功,传令三军:“回营!重新扎寨!”
金营中,兀朮看着宋营的火光,得意洋洋地回到大帐,端起酒杯对哈迷蚩笑道:“军师你看,岳飞这下插翅难飞了!”众将纷纷上前道贺,帐内觥筹交错,热闹非凡,一直喝到天快亮才散。
可没等兀朮睡熟,帐外突然传来小番惊慌的叫声:“狼主!陆文龙殿下带着奶母,五鼓时分出营投宋了!”
“什么?!”兀朮猛地从床上弹起,气得脸色铁青,一把抓过床头的弯刀,“咔嚓”一声砍断了帐前的旗杆:“我养了他这么多年,他竟背叛我!真是养虎为患!”
他正怒气冲冲地踱步,又一名小番跌跌撞撞跑进来:“狼主!宋营……宋营不仅没事,旗幡更鲜明了,将士也更雄壮了!”
兀朮满心疑惑,亲自出营查看,远远望去,宋营果然旌旗招展,枪刀林立,哪里有半点被轰击的痕迹?他心中一沉,当即传令:“把铁浮陀推出来,今晚再打!”
小番领了令,慌慌张张去营侧找火炮,可找了半天,连个炮影子都没见着!他们四处搜寻,最后在小商河边发现了踪迹——几十门铁浮陀全沉在河里,火门还被钉死了!小番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回营禀报。
兀朮听了,气得暴跳如雷,弯刀“哐当”一声扔在地上,怒吼道:“岳飞!你这南蛮!王佐断臂骗我,曹宁被你说降,陆文龙也投了你,连铁浮陀都毁了!我数载心血全白费了!”众将连忙上前劝解,兀朮喘了半天粗气,才颓然坐在椅子上,眼中满是不甘。
哈迷蚩见他情绪稍缓,上前道:“狼主莫急,臣明日便可摆下‘金龙绞尾阵’,此阵变幻莫测,只要诱岳飞打阵,定能擒住他!”兀朮眼中重新燃起希望,连忙道:“好!速速整备!”哈迷蚩领了令,立刻下去调兵遣将,帐外很快响起了操练的呐喊声。
另一边,陆文龙和奶娘带着金珠宝贝,与王佐一同来到宋营。岳飞正在中军帐议事,见三人进来,连忙起身相迎。王佐禀明归降缘由后,众将纷纷向他致谢,岳飞握着王佐的手,语气诚恳:“将军舍身取义,乃大宋之幸!”
陆文龙对着岳飞深深一揖,眼眶泛红:“小侄糊涂,错认仇人,多亏恩公点醒!今日归降,愿听元帅差遣,为国效力,赎我前罪!”岳飞扶起他,温言道:“公子迷途知返,便是大功。”当即吩咐人安置陆文龙,又派护送奶娘回乡,帐内一片暖意。
金营中,哈迷蚩操练完阵法,又来见兀朮:“狼主,可送箭书给岳飞,让他暂停一月进军,待我把阵练熟,再请他来打!”兀朮点头同意,写下书信,派番将送到宋营。那番将对着宋营高喊:“南蛮!俺有书送你家主将!”说罢将信射进营中。
小军捡起信,送到岳飞手中。岳飞看罢,冷笑一声,对传宣官道:“告诉那番奴,让他们赶紧把阵摆好,我大宋将士随时等候!”传宣官出营高声喊话,番将听了,灰溜溜地回营复命。哈迷蚩见岳飞应战,立刻加紧操练阵法,帐外的呐喊声,一天比一天响亮。
几日后,金营外突然来了两名不速之客。小番匆匆进帐禀报:“狼主!营外有大汉自称云南化外大王李述甫,带着外甥黑蛮龙求见!”兀朮皱起眉头,转头问哈迷蚩:“这李述甫是什么人?来见我有何用意?”
哈迷蚩也摸不着头脑,心中暗道:这云南大王素来与金宋都无往来,如今突然到访,是敌是友?他望着兀朮疑惑的眼神,只能硬着头皮道:“狼主,不如先召他们进来,看看他们的来意再说。”
兀朮点头,传令:“带他们进来!”帐外很快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李述甫和黑蛮龙大步走进来,二人身材魁梧,眼神锐利,扫过帐内众将时,毫无惧色。这二人此来,究竟是为了助金,还是为了帮宋?帐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正是:
浑浊未分鲢与鲤,水清方见两般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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