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轨列车碾过铁轨的轰鸣在夜色里撕开一道裂口，何赤哲扶着冰冷的车窗，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窗外是疾驰而过的荒野，墨色的天空上挂着稀疏的星子，可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胸腔里那股突兀的悸动攫住了——那是一种混杂着灼痛与希冀的感应，像一根濒死的引线突然被点燃，顽强地向他传递着一个讯息：克洛琳德还活着。
这个念头像疯长的藤蔓瞬间缠住了他的心脏。三天前，枫丹沦陷的消息传来时，他正在璃月港处理一批魔法卷轴的交易。消息里说，守卫队长克洛琳德在最后的巷战中力竭牺牲，弓箭穿透了她的双肩，敌人甚至射瞎了她的左眼。他当时砸碎了手边的琉璃盏，碎片划破了手掌，可他感觉不到疼，只觉得整个世界都随着那则消息一起崩塌了。
可现在，这股感应如此清晰，如此执拗。那是他与克洛琳德在无数次并肩作战中缔结的魔法羁绊，只有一方还带着生命气息时才会存在。她没死，她还在等他。
列车正驶过一段架在峡谷上的铁轨，下方是奔腾的河流，两岸是嶙峋的岩石。何赤哲没有丝毫犹豫，猛地扯开车窗的锁扣，凛冽的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动了他的法师袍。他回头看了一眼车厢里熟睡的旅客，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随后纵身跃出了车窗。
坠落的失重感让血液冲上头顶，他在空中快速结印，淡蓝色的风元素在脚下凝聚成一道缓冲的气流，将他稳稳地送到了峡谷边缘的草地上。落地时的冲击让他踉跄了几步，膝盖擦破了皮，但他顾不上这些，拔腿就往枫丹的方向跑。
跑了没多远，前方传来马蹄声。借着月光，何赤哲看到几个穿着袁绍军铠甲的士兵正牵着马在路边休息，腰间的佩剑和肩上的弩箭昭示着他们的身份——正是占领枫丹的敌军。他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手指在袖中捏紧了一枚火焰符文。
“站住！什么人？”一个士兵察觉到动静，厉声喝问着举起了弩箭。
何赤哲没有答话，身形一晃，借着夜色的掩护瞬移到那士兵身后，手肘狠狠砸在他的后颈。士兵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其他几个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甩出的火焰符文逼得连连后退，符文在他们脚边炸开，灼热的气浪让他们暂时睁不开眼。趁着这个间隙，何赤哲一把夺过地上那匹最健壮的黑马，翻身跃上，猛抽一鞭。
黑马吃痛，发出一声嘶鸣，载着他如离弦之箭般冲向通往枫丹的大道。身后传来士兵的怒骂和箭矢破空的声音，但他没有回头，只是不断催促着马匹加速。风在耳边呼啸，法师袍被吹得猎猎作响，他能感觉到那股感应越来越强烈，甚至能隐约捕捉到她所在的方位——是枫丹城中心的凯旋广场，那里曾是克洛琳德无数次接受民众欢呼的地方。
越是靠近枫丹，空气中的血腥味就越浓。曾经繁华的港口城市如今死寂一片，高大的拱门倒塌了一半，上面插着袁绍军的黑色旗帜，旗帜上的蛇形纹章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街道两旁的建筑大多被焚毁，断壁残垣间散落着破碎的玻璃和染血的衣物，偶尔能看到倒在路边的尸体，有枫丹的平民，也有穿着守卫制服的战士。
何赤哲的心揪得越来越紧，他勒住马缰，让黑马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穿过堆满瓦砾的街道。感应指引他来到凯旋广场，广场中央的喷泉早已干涸，池底积着暗红色的血渍。而在喷泉旁边，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蜷缩在地上。
是克洛琳德。
她的银色长发沾满了血污和尘土，凌乱地铺在地上。曾经挺拔的身躯此刻蜷缩着，双肩插着两支锈迹斑斑的铁箭，箭羽上还沾着干涸的血块，伤口周围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变成了深褐色。她的左眼眶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眼窝周围的皮肤翻卷着，触目惊心。可即使这样，她的右手依然紧紧攥着一把火铳，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嘴角甚至还噙着一丝未散的冷笑。
“啧啧，没想到这娘们还没死透。”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两个袁绍军士兵从广场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手里的长矛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其中一个脸上带疤的士兵狞笑着举起长矛，“将军说了，留着她也是个祸害，给她个痛快吧。”
长矛带着风声刺向克洛琳德的后背，何赤哲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沸腾的声音。就在这时，地上的克洛琳德突然动了。
她像是一头濒死的孤狼，猛地侧过身，左手撑地，右手的火铳精准地抬起，枪口对准了那个持矛的士兵。“砰”的一声巨响，火铳的硝烟在夜色中弥漫开来，那个士兵的额头炸开一朵血花，身体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眼睛还圆睁着，满是难以置信。
另一个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正要呼救，何赤哲已经如闪电般冲到了他面前。“烈焰，裁决！”他低喝一声，掌心凝聚的火球呼啸着砸向士兵的胸口，火焰瞬间吞噬了他的铠甲，士兵发出凄厉的惨叫，很快就化为一具焦黑的尸体。
何赤哲扔掉手中的火球残骸，快步冲到克洛琳德身边，蹲下身时声音都在发颤：“克洛琳德……”
克洛琳德缓缓转过头，仅存的右眼看向他，那只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却依旧锐利如鹰。看到他的瞬间，她紧绷的身体似乎松弛了一瞬，嘴角的冷笑慢慢化作一丝微弱的弧度，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来了……比我想的要慢。”
“对不起，我来晚了。”何赤哲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伤口，又怕弄疼她，手指悬在半空微微颤抖。他能看到她双肩的箭伤还在渗血，左眼的伤口甚至在微微蠕动，显然是伤得极重。
“别磨蹭了。”克洛琳德用胳膊肘撑起身体，将火铳重新塞回腰间的枪套，“他们听到枪声，很快就会过来。”
话音刚落，广场四周就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在那边！找到那个女的了！”“还有一个法师！抓活的！”无数火把从街道的各个角落涌出来，将凯旋广场照得如同白昼，穿着黑色铠甲的袁绍军士兵手持刀枪，密密麻麻地围了上来，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为首的将领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他看到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扶着克洛琳德站起身的何赤哲，怒喝一声：“把这两个叛徒碎尸万段！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士兵们嘶吼着冲了上来，长矛和刀剑在火光中闪烁着寒光。何赤哲将克洛琳德拉到自己身后，双手快速结印，冰蓝色的魔法阵在他脚下展开，“冰封之墙！”数道厚实的冰墙拔地而起，暂时挡住了士兵的冲锋。但袁绍军的人数太多了，冰墙很快就被斧头和撞木砸得摇摇欲坠，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
“你的魔力撑不了多久。”克洛琳德靠在他背上，声音虽然虚弱却异常冷静，“左边第三个巷子有个排水口，或许能……”
她的话还没说完，冰墙就“轰隆”一声碎裂了。何赤哲立刻甩出几道火焰符文，逼退前排的士兵，同时反手握住克洛琳德的手腕，准备带着她冲出缺口。可更多的士兵涌了上来，长矛几乎要刺到他的后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广场上空突然亮起两团旋转的紫色光晕。光晕中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一个穿着魔术师燕尾服的少年和一个抱着黑猫的少女凭空出现，他们的身影在光晕中若隐若现，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
“哎呀呀，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少年挥了挥手中的魔术帽，帽檐下的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林妮特，该干活了。”
“嗯。”少女轻轻点头，怀中的黑猫突然化作一道黑影，融入周围的阴影中。下一秒，无数紫色的传送符文在何赤哲和克洛琳德脚下亮起，少年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抓紧了，两位。我们要去海露港吹吹海风啦。”
袁绍军的士兵已经冲到了面前，锋利的长矛近在咫尺，可何赤哲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就被一股柔和的空间之力包裹起来。他下意识地将克洛琳德搂得更紧，耳边传来士兵们惊怒的吼声，眼前的火光和人影迅速变得模糊。
当眩晕感散去时，他们已经站在了一个喧闹的港口边。咸湿的海风吹拂着脸颊，远处停泊着几艘挂着璃月港旗帜的商船，码头工人的吆喝声和海浪拍岸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生机。
“这里是海露港，袁绍军的势力暂时延伸不到这儿。”少年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笑着对他们说，“我是林尼，这是我妹妹林妮特。我们是枫丹的魔法师，一直在找机会救走幸存的同胞。”
林妮特安静地站在一旁，点了点头，眼中带着几分关切看向克洛琳德的伤口。
何赤哲这才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克洛琳德，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右眼却亮得惊人，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嘴角那抹熟悉的弧度又浮现出来。
“看来，我们又能一起战斗了。”她说。
何赤哲握紧了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彼此的皮肤传递着。远处的海面上，朝阳正缓缓升起，金色的光芒洒满了港口，也照亮了他们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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