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谷的夜风带着湿冷的潮气,卷过翘英庄断壁残垣间未熄的火星。袁绍猛地攥紧了手中的青铜酒樽,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樽底与案几碰撞的脆响在死寂的帐中格外刺耳。
“再讲一遍!”他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喉间滚动着压抑的怒火,鬓角的银丝因这突如其来的暴怒微微颤抖。
帐外的传令兵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膝盖在地上磕得砰砰作响:“主…主公…翘英庄…粮仓…还有…还有那些火器…全…全烧没了…火…火光冲天…根本救…救不了…”
“麴义!淳于琼呢?!”袁绍猛地一拍案几,案上的酒壶、竹简顿时散落一地,青铜酒樽更是被震得滚落到脚边,琥珀色的酒液泼洒在他的靴面,他却浑然不觉。那双平日里总带着几分矜贵与慵懒的眸子,此刻正燃着熊熊烈火,眼底的血丝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
麴义是他麾下最锐的矛,每逢恶战必身先士卒,那杆铁枪不知挑落过多少悍敌;淳于琼虽不善奔袭,却最是稳重,守粮仓本是万无一失的安排。这两人,还有那满仓的火药、铅弹,是他在璃月布局的根基,是他与蒙德、稻妻诸方角力的底气——如今,竟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将…将军他二人…为护粮仓…力战至…至最后一刻…皆…皆战殁了…”传令兵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哽咽着吐出来的。
“噗——”
袁绍猛地喷出一口血来,猩红的血珠溅落在身前的舆图上,将璃月沉谷与枫丹边境的河道染得一片刺目。帐内的亲卫们吓得齐齐跪倒,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从未见过主公如此失态,那个即使在官渡受挫时也能强作镇定的袁绍,此刻竟像是被抽去了筋骨,身形晃了晃,若非扶着案几,几乎要栽倒在地。
“好…好得很…”他低声嘶吼着,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璃月宵小…竟敢毁我粮仓…杀我大将…此仇不共戴天!”
怒火如同岩浆在胸腔里翻涌,烧得他五脏六腑都似在灼痛。他想起麴义每次得胜归来,总是抱拳沉声说“为主公拓土”;想起淳于琼捧着账簿,一笔一笔汇报粮草收支时的严谨。这些画面与传令兵口中“力战至最后一刻”的惨状重叠,让他心头的暴怒又掺进了几分尖锐的痛。
“传令!”他猛地直起身,血污沾染的脸上透着一股狰狞的狠厉,“全军即刻从枫丹撤军!回沉玉谷!”
亲卫们一愣,枫丹战事正胶着,此刻撤军岂不前功尽弃?但看着主公眼底那不容置疑的疯狂,谁也不敢多言,唯有领命的份。
“告诉所有人,”袁绍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待我重整旗鼓,必踏平璃月,将那放火的杂碎挫骨扬灰!”
大军撤退的命令如同巨石投入湖面,原本在枫丹边境列阵的袁军顿时骚动起来。粮草被毁的消息早已在军中悄悄流传,此刻见主公暴怒撤军,士兵们更是人心惶惶,队列也变得散乱不堪。袁绍坐在战车上,胸口的灼痛一阵阵袭来,那口血像是抽走了他不少气力,但他依旧强撑着挺直腰杆,目光阴鸷地扫视着慌乱的队伍。
沉玉谷的方向被暮色笼罩,林间的风带着枫丹特有的咸湿气息,吹得旌旗猎猎作响。就在大军即将穿过一片狭长山谷时,异变陡生!
“砰砰砰——”
一阵密集的爆鸣声突然从两侧的山岗上传来,硝烟的味道瞬间弥漫在空气中。袁军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前排的亲卫们纷纷倒下,胸口炸开一团团血花。
“是火枪!”有人惊呼起来。
袁绍猛地抬头,只见山岗上影影绰绰站着数十个身着枫丹军服的士兵,手中握着漆黑的火枪,枪口还冒着青烟。那些火器的射程远胜弓弩,在狭窄的山谷里更是如虎添翼,袁军被堵在谷中,根本无处躲闪。
“枫丹小儿!竟敢伏击我!”袁绍目眦欲裂,拔出腰间佩剑就要下令反击。
但已经晚了。又一轮齐射袭来,一颗铅弹呼啸着穿过人群,精准地击中了他的左肩。
“呃啊——”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袁绍只觉得左臂像是被生生撕裂,鲜血顺着臂膀汩汩流淌,染红了半边衣甲。他再也支撑不住,从战车上滚落下来,摔在冰冷的泥地里。
“主公!”亲卫们大惊失色,纷纷扑上来护在他身前,用盾牌抵挡着不断射来的铅弹。
山谷里惨叫声、哀嚎声此起彼伏,袁军士兵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成片倒下。袁绍趴在地上,左肩的剧痛让他几乎晕厥,嘴里不断涌出腥甜的血气。他看着身边的士兵一个个倒下,看着山岗上枫丹士兵那模糊的身影,心头的愤怒、悔恨、不甘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吞噬。
“撤…快撤…”他用仅存的力气嘶吼着,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亲卫们拼死架起他,在枪林弹雨中向着谷外突围。铅弹不断落在身边,激起一片片尘土,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袁绍被架着,意识渐渐模糊,眼前闪过的,是翘英庄冲天的火光,是麴义、淳于琼战死的惨状,是枫丹火枪那致命的青烟…
他终究还是败了,败得如此狼狈,如此不甘。沉玉谷的方向,依旧被暮色笼罩,只是那归途,已染满了鲜血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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