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盘膝而坐的吴凉惊得倒吸一口冷气,双目圆瞪,几乎要脱眶而出!
前一瞬,谢阳还在凝神静听他剖析四象楼与大明的危机,气息平和。
可下一刹那,谢阳的气息竟骤然从感知中消失,仿佛置身于另一重玄奥不可测的时空!
紧接着,一股狂躁、暴戾到极点的杀意,毫无征兆地从谢阳体内轰然爆发,如同压抑万载的地肺毒火找到了宣泄口!
“嘶!”
吴凉再也无法保持督主的沉稳气度,猛地弹身而起,惊骇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谢阳。
这股杀气……浓稠如实质,凶戾似修罗!
吴凉心头发颤,毫不怀疑,拥有此等杀气的谢阳,若存心屠戮,纵使伏尸百万里,染红江湖亦非难事!
谢阳双手紧握成拳,骨节噼啪作响,浑身肌肉绷紧如钢筋缠绕,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险气息。
他体内,丹田气海深处,一股源自血脉、渴求鲜血的恐怖戾气,如九渊血海掀起万丈狂澜,疯狂冲击着奇经八脉!
那毁灭性的力量洪流狠狠灌入丹田,在其中激荡翻滚,仿佛要撕裂一切屏障!
“呵!”
就在这生死玄关、天人交感之际,谢阳喉咙里陡然发出一声低沉狞笑,竟硬生生将沉浸于那无上玄境的心神抽离出来!
那是天道的门槛!
是万千修士耗尽毕生心血、梦寐以求才可能触及一瞬的天地至理之境!
他竟然弃之如敝屣!
轰!
如同崩断了维系苍穹的巨柱,一股恐怖至极的反噬之力,挟着毁灭的意志,化作滔天狂澜狠狠撞入谢阳四肢百骸!
“噗!”
谢阳身躯剧震,脑海最深处宛若爆发了九天十地的精神海啸,七窍同时渗出殷红血线!
但他染血的双目非但未显萎靡,反而陡然爆射出两道洞穿虚空的夺目神芒!
他狠狠抬头,眼中燃烧着决绝的不甘与疯狂的火焰,声音嘶哑如金铁摩擦:
“谁说那滚滚天意不可违逆?!老子今日——偏要反了这天!”
吴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宣言惊得目瞪口呆,完全不明所以。
这小子……莫不是被天道之力反噬得失了心疯?
竟要逆天?
就在谢阳话音落下的刹那!
他丹田内,那积蓄到顶点的、由无边怒火与杀意凝结的能量核心,轰然炸裂!
一个仿佛跨越万古岁月而来、既虚无缥缈又浩荡威严的声音,骤然在谢阳的紫府识海中回荡,带着穿透时空的狂笑:
“哈哈哈!好!好得很!你总算窥得了《玄天问天诀》的真髓!它之根本,便是——玄天逆苍天!!!”
“咔——嚓——!!!”
几乎同时!原本星河璀璨、皓月当空的夜穹之上,毫无征兆地炸开一道灭世般的紫色神雷!
那刺目的雷光撕裂虚空,裹挟着九天十地的无上震怒,如同天道降下的裁决巨剑,猛然劈落!
炽烈的雷光,瞬息间将方圆数千里的群山大河照耀得纤毫毕现,亮如炼狱!
首当其冲的万丈绝顶,“咔嚓”一声巨响,上半截山头如同泥捏沙筑,在刺眼雷光中轰然炸碎!
轰隆隆……!
亿万块碎裂的岩石裹挟着山崩地裂的毁灭伟力,向着四面八方疯狂溅射!
整个大地剧烈摇晃,恐怖的震动仿佛要撕裂这片古老的大明疆域!
谢阳与吴凉栖身的洞穴穹顶直接被恐怖的力量掀飞,眨眼间变成了一个露天的巨坑!
“天呐!”吴凉惊得魂飞天外,猛力一纵勉强避开飞石,浑身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襟。
他瞠目望着那突然变成露天广场的狼藉之地,还有头顶依旧雷光隐现的残破夜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脑门!
饶是他身为四象楼督主、化神武宗,阅历超凡,此刻也完全摸不着头脑——这毁天灭地的景象,到底是天罚?
还是谢阳引发的?!
雷光消弭,烟尘渐落。
谢阳脑海深处,那浩荡的声音却未停止,带着睥睨寰宇、笑傲万古的桀骜与狂狷,持续震荡他的心神:
“苍天算个屁!撕了它!碎了它!命运算个屁!改了它!逆了它!历史算个屁,毁了它!灭了它!哈哈哈……痛快!!”
这狂放的精神烙印,带着一种颠覆秩序、践踏宿命的莫大自信,配合着外界依旧轰鸣的雷霆余韵,更透出一种舍我其谁、霸绝乾坤的盖世桀骜!
谢阳心神巨震,口中不自觉地跟着低吼喃喃:“苍天算个屁!撕了它,碎了它!命运算个屁,改了它!逆了它!历史算个屁,毁了它,灭了它……”
字字句句,都直指他内心深处那股压抑太久的不甘与反骨!
对!
这才是他谢阳真正所求的——打破宿命的枷锁,主宰自己的命轮!
那狂傲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玩味的引导:“你想得很对!若要改变你悲怆的宿命,就从此刻此地开始!拨动这方世界的轨迹!逆了它!否则,你纵使想食那人间烟火,怕也只能吞咽冷炙残羹!不能逆天改命,不能重写历史,那个叫杨青霞的小丫头……嘿嘿哈哈哈……注定依旧会香消玉殒!!”
“杨青霞……”谢阳浑身剧震,心口如同被狠狠捅了一刀!他正欲嘶声追问——
“谢师侄!你在念叨什么?你到底怎么了?!”耳边突然传来吴凉急切迷惑的呼喊。
谢阳猛地一个激灵,抬眼望去,只见吴凉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边,脸上混杂着惊骇、担忧与不解,正仔细打量着他。
看他的神情,方才那直指灵魂的秘语,他竟是半点未闻?
再细细内视丹田紫府,里面空空荡荡,除了残留的撕裂痛楚和依旧翻涌的真元,那神秘声音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幻梦?
但谢阳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不是梦!
是烙在灵魂深处,指引他踏上逆天之路的箴言!
“弟子……无事。”谢阳压下惊涛骇浪的心绪,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这才惊觉,浑身上下已被汗水彻底浸透,粘腻冰凉地贴在身上,如同刚从寒潭中捞出来一般。
“还叫无事?!”吴凉心有余悸地又看了看被削去小半、兀自冒着青烟的山巅,“先是七窍溢血,状若魔怔;然后突然引来这毁天灭地的紫霄神雷!这……你先前莫非是走火入魔了?还是体内暗疾爆发?”
他说着不由分说,一把扣住谢阳手腕,雄浑精纯的真元瞬间探入谢阳奇经八脉,仔细探查。
可令他愕然的是,谢阳体内真元虽有些紊乱,气海丹田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但本源根基似乎并未受损,甚至有种破而后立、真元更加凝练淬炼之感!
他眉头紧锁:“奇怪……真是咄咄怪事!”
“或许是先前追踪那几名探子,又在敌营外潜匿偷听,精神耗损过度,心魔骤生也未可知……”谢阳低声掩饰道,心绪已飞快恢复平静。
“嗯……倒也有可能。”吴凉闻言稍稍释疑,但还是郑重叮嘱:“但切莫大意!此后务必仔细内察,若有任何不妥,速速告知你师父!若他有疑虑,可直接带你来寻我!”谢阳连忙肃然应下。
然而,那响彻心间的狂语——历史可逆!命运可逆!苍天可逆!要想改命,便行逆天之举!——如九天劫雷的轰鸣,在他灵魂深处反复激荡。
“那就逆了它!”谢阳心底发出狰狞无声的咆哮,“既然非逆不可,老子就逆他个天翻地覆!可……如何逆?!”
“此地已成是非之所,速速离开!”吴凉低喝一声,一把抓住谢阳的手臂,身形如一道青烟腾空而起,瞬间掠出残破的山体。
远处,已有不少被惊天巨响惊动的门人弟子和巡山长老的气息正飞速向此赶来。
堂堂四象楼督主,领着门中弟子,在自家巍巍四象楼的范围之内,竟被迫如夜行的贼寇般辗转腾挪……这种荒谬绝伦的憋屈感,让谢阳心底莫名生出一丝冷笑。
两人身影在林莽山石间闪掠,最终悄然落入后山一处更为隐秘的瀑布石洞之中。
洞外飞流直下,轰鸣的水声掩盖了一切动静。
“方才所言,你听明白几分?”吴凉布下几道隔绝气机的简单法阵后,目光灼灼地看向谢阳,“面对此番危局,你有何想法?”
谢阳的心念如飞转的车轮般运转起来,沉默了片刻,眼中精光一闪:“督主的意思是……既然后大明朝廷与其背后的‘严重玉’,欲借江湖之争掀起国战,妄图鲸吞大秦。那我四象楼……与其被动卷入,不如顺势……借这翻江倒海之势?寻得我道统存续之机?”
吴凉眼中爆出一团异彩,隐含赞赏:“不错!接着说!”
谢阳的思维愈发清晰,缓缓道来:“一旦两国战火燎原,波及整个江湖与朝堂,那么大秦朝……未必没有喘息之机。或者说,未必没有一线生机!督主的用意,应是在这乾坤倾覆、尸山血海的大劫之中,为我四象楼山门,寻到那根定海神针,觅得一方存身立命、延绵道统的净土!”
“妙!”吴凉忍不住轻喝一声,看着谢阳的目光仿佛在欣赏一块尚未完全绽放光芒的绝世璞玉。“此中关键,在于一人!绝非大明严重玉,也非大宋天命教主,而是——”
“秦帝钦封的太子,如今的监国皇储——秦九天!”谢阳眼神锐利,一字一句道。
“正是!”吴凉重重点头,眼中流露出欣慰之色,“旁人皆可亡,独他——决不能死!”
“秦天监国日久,虽年少却素有贤名。”谢阳语气冰冷而精准,“太子在,以其威望与权柄手腕,便能集结大秦残兵,稳住阵脚,据关死守!若战局迁延,纵然大明铁骑骁勇,天命教诡谲,其国底蕴也难以支撑旷日持久、席卷天下的消耗战!哪怕最终大明惨胜,届时山河破碎、龙脉动荡,大明绝无余力再吞那蛰伏辽东、虎视眈眈的大宋!甚至,元气大伤之下,还要时刻提防大宋铁骑趁机南下牧马!如此一来,严重玉和天命教,必然投鼠忌器,不敢行那孤注一掷之举!”
“说得好!透彻!!”吴凉忍不住击掌赞叹,看着眼前这个因奇遇而脱胎换骨的师侄,那份老谋深算与一针见血的狠辣格局,哪里还像一个初涉江湖的年轻弟子?
简直就是在血海尸山中挣扎出来的一代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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