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一中校庆晚会后台,傍晚,喧嚣蒸腾
汗味与脂粉香在拥挤的后台氤氲。林晚星对着蒙尘的化妆镜,指尖微颤地将最后一枚水钻贴上眼角。镜中少女眉眼如画,却凝着一层与年龄不符的郑重。今晚的独舞,是她叩响顶尖舞蹈学院大门的关键一步。
“晚星!快!主持人报幕了!”舞蹈社的同学焦急探头。
“来了!”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胃里的翻腾,抓起薄纱舞裙的裙摆。转身刹那,几乎撞进一个温热的胸膛。
“小心!”清朗带笑的男声响起,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扶住她的肩。
林晚星抬头,撞进一双明亮的眼眸里。是沈屿。他套着志愿者的红马甲,额发微湿,浑身是运动后的蓬勃朝气——篮球队主力,年级前三的常客,此刻正帮忙搬运道具。晚星认得他,每次篮球赛,场边最热烈的声浪里总夹杂着她微弱的呼喊,只是角落里的她,大约从未落入他的视线。
“对、对不起,沈屿…”她脸颊发烫,慌忙后退,心跳莫名空了一拍,下意识用了生疏的称谓。
“没关系,林晚星。”沈屿准确地叫出她的名字,笑容爽朗,目光清澈坦荡,“加油!等着看你惊艳全场。”他朝舞台方向扬了扬下巴。
林晚星的心跳陡然失序,慌乱点头,提着裙摆奔向侧幕。他的名字从他唇齿间逸出,像带着奇异的暖流,瞬间冲散了盘踞心头的紧张。
舞台的追光灯骤然亮起,音乐流淌。
林晚星如同挣脱束缚的精灵,足尖轻点,旋转、腾跃,每一个动作都蓄满破茧而出的力量。掌声如潮。然而,在一个高难度的连续旋转后,脚踝处传来轻微的“咔哒”异响,随即是钻心的锐痛。
身体瞬间失衡,眼看就要狼狈栽倒。后台的惊呼未及出口,一道红色身影已如疾风掠至侧幕最近的控灯台。
沈屿眼疾手快,在晚星倒下的瞬间,“啪”地一声将主舞台灯光压至最低,只留一束朦胧的追光笼住她倒下的区域。同时,他抓起备用追光灯,手腕稳定地一送,一束柔和精准的光柱立刻包裹住她挣扎着试图优雅起身的身影,巧妙地抹去了失误的痕迹。
后台的陈老师迅速示意音乐暂缓。昏暗中,晚星强忍剧痛,飞快站起身来。
灯光复亮,她已调整呼吸,忍痛以一个难度更高的衔接动作,流畅地接续上音乐,仿佛方才的惊险只是一次设计好的留白。掌声更加炽烈,夹杂着惊叹。
回到后台,林晚星倚着冰冷的墙壁,冷汗涔涔,脚踝处火辣辣地灼烧。
“给。”一瓶拧开的矿泉水递到眼前。是沈屿。他看着她苍白的脸和迅速红肿的脚踝,眉头微蹙,“扭了?去医务室。”语气是不容置疑的肯定句。
“不用,沈屿,我歇会儿就好。”她连忙摆手,这次省去了“同学”,带着不自知的亲近,更不愿在他面前显露脆弱。
“逞强。”少年的固执写在脸上。他蹲下身,目光仔细扫过她微肿的踝部,“肿了。必须去。”不容分说地伸出手,“扶着,或者我背?选一个。”目光坦荡而坚持。
林晚星看着他伸出的手,骨节分明,指腹带着薄茧,耳根悄悄漫上绯红。她迟疑一瞬,指尖轻轻搭上他的小臂。那臂膀坚实有力,隔着薄薄的演出服,传来灼人的温度。去医务室的路上,两人沉默着,晚星只听见自己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一声声,撞得耳膜发疼。
校医处理完脚踝,叮嘱静养。沈屿一直守在旁边。
“谢谢你,沈屿,”林晚星垂着眼,声音细若蚊蚋,“刚才…灯光…还有现在…”
“小事。”沈屿笑了笑,目光掠过她泛红的耳垂,声音温和,“你才厉害,临危不乱。伤了脚,还能跳得那么动人。”
晚星的脸颊更烫了,心像浸在温热的蜜里。“也…也没有…”
“别谦虚,”他语气认真,“陈老师总说你天赋好,是未来的舞蹈家。今天亲眼见了,名不虚传。”他顿了顿,“高考志愿,是顶尖舞院吧?”
晚星用力点头,眼中星芒闪烁:“嗯!那是我的梦。站在舞台上的时候,感觉…”她顿了顿,寻找着最贴切的形容,“感觉我在发光,就像鸟儿一样真正展开了翅膀。”
“你本来就在发光。”沈屿脱口而出,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进晚星耳中,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泛起阵阵涟漪。
她的心猛地一颤,脸颊飞霞,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沈屿也意识到话里的直白,耳根微红,轻咳一声转开话题:“咳…那个…听说海边的烟火节就在高考后那周,很壮观。考完…要不要一起去?就当…庆祝解脱?”他故作轻松,眼神却泄露了期待,紧紧等着她的反应。
晚星的心尖像被羽毛轻轻滑过,又痒又甜。她低着头,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那应允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不容错辨的重量。
沈屿嘴角抑制不住地高高扬起,像骤然被阳光照亮,瞬间点亮了小小的医务室。“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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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学校图书馆自习室
林晚星在角落复习,习题册堆成小山。一个身影在她对面坐下,轻轻放下一盒温热的牛奶。
“喏,补钙,脚好得快。”沈屿自然地落座,也摊开一本厚厚的《五三》。
“沈屿?你怎么…”晚星微讶,心底却因为这关心漫上一丝甜。
“我也要高考啊,”沈屿指指她旁边的空位,笑得坦荡,“这儿光线好,安静。不介意吧?”他晃了晃手里的书,“顺便…这道物理大题有点卡壳,林大学霸,求指教?”自然的语气轻易拉近了距离。
林晚星被他逗笑,摇头:“别取笑我。哪题?”她凑近去看他的练习册。
自此,图书馆的“偶遇”成了默契。沈屿会条理清晰地拆解让她头疼的数学压轴题,耐心十足。林晚星则在他被文综大题困得抓狂时,分享自己梳理的时间轴和框架技巧。他们讨论时事,交换书单和歌单,目光偶尔相接又飞快错开,空气里浮动着青涩的悸动和无需言说的亲近。那声生疏的“同学”,早已消散在日复一日的并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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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午休,教学楼天台
微风拂过,两人靠着栏杆,分食一个三明治。
“沈屿,”林晚星望着远处操场上奔跑的身影,轻声问,“你…想考哪里?”直呼其名已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沈屿侧过头,阳光在他睫毛上跳跃,勾勒出利落的轮廓:“清北吧,计算机或者金融。家里的期望,自己也觉得…有挑战。”他喝了口水,望向远方天际线,眼神里有少年的锐气,“你呢?顶尖舞院,板上钉钉了?”
“嗯!”林晚星重重点头,眼中是纯粹的向往,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压力,“那是唯一的目标。在舞台上,感觉…”她想起那天的比喻,“感觉才真正展开了翅膀,自由地飞。”
“你跳舞的时候,”沈屿重复着医务室的话,这次更加坦然,目光灼灼地锁住她,“整个人都在发光。我相信你一定能行。”语气是不容置疑的笃定。
林晚星的心被这信任填得满满当当,勇气也随之鼓胀。她迎上他的目光,认真道:“你也是,沈屿。清北的大门,一定为你敞开。”
两人相视而笑。初夏的风带着暖意,温柔地撩动少女的发丝,也吹乱了少年额前的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