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那盏惨白的灯，像是直接烙在了李明脑子里，闭着眼都躲不开。王律师那句“情况非常非常不利”跟魔咒似的，在耳边嗡嗡响，吵得他脑仁疼。视频没剪辑？婉儿递过来的真是“货”？这他妈怎么可能！可警察信了，律师也看不出破绽，他还能怎么办？账号没了，声音没了，连他这个人，好像都被塞进了这个铁笼子，等着被钉死成“毒贩”、“商业间谍”。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像块巨石，压得他喘不上气。他蜷缩在硬板床上，脸对着冰冷的墙壁，只想把自己缩进黑暗里，最好谁都看不见。
城市的另一个角落，气氛也没好到哪去。
一个叫“夜行者后援会”的粉丝群，平时热热闹闹上千号人，这会儿死寂一片。群头像还是李明直播时的截图，咧着嘴笑，带着点狡黠和倔强。可现在，看着只觉得刺眼。
群里最后一条消息，是管理员“小圆脸”发的，时间停在李明账号被封那会儿：
小圆脸：大家…先别慌。等消息。
下面零星跟着几个回复：
工地老哥：等啥消息？热搜都爆了！涉毒！还他妈倒卖机密！这屎盆子扣得真瓷实！
喵喵不吃鱼：我不信！明哥不是那样的人！肯定是张强那帮王八蛋搞的鬼！
键盘侠克星（已黑化）：证据都搜出来了！视频都他妈有了！人赃并获！还洗个屁！粉转黑了！退群了！
键盘侠克星（已黑化）已退出群聊。
这条退群消息，像根针，扎在剩下的人心上。群里彻底沉默了。头像灰了一大片，剩下的人，头像也跟死了一样，没人说话。一种兔死狐悲的恐慌和巨大的迷茫，在虚拟空间里弥漫。偶像塌房了，塌得粉碎，还带着“违法犯罪”的标签，这打击太狠了。
就在这时，一个一直没说话的ID，头像是个戴眼镜的卡通码农，突然在死寂的群里冒了个泡：
代码侠：有人存过明哥被封前那几天的直播回放吗？本地缓存也行。
这消息像块小石头扔进死水潭，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过了好半天，才有个叫“追风少年”的回了一句：
追风少年：存个毛线啊，平台删得比狗舔得还干净！本地缓存？手机内存不够，早清了。
喵喵不吃鱼：是啊代码哥，平台都404了，渣都不剩了。找不回来了…（哭泣表情）
代码侠没再说话，头像暗了下去，好像刚才那一下只是垂死挣扎。
群，再次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绝望像墨汁一样浓得化不开。连最后一点侥幸的火星，似乎都要熄灭了。
没人知道，在城市的某个出租屋里，一个顶着“代码侠”ID的年轻人，正对着三块亮得刺眼的电脑屏幕，手指在机械键盘上敲得噼啪作响，快得只剩残影。他头发乱得像鸡窝，眼镜片上反射着幽幽的蓝光，旁边堆着几个空泡面桶。
屏幕上不是游戏，不是电影，而是一行行飞速滚动的、普通人看一眼就头晕的代码和命令行提示符。
“妈的…平台下手真黑…数据库物理删？当老子吃素的？”代码侠低声骂了一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却异常专注，像饿狼盯着猎物。
他叫陈默，真名。现实中是个有点社恐的程序员，但在网上，尤其是在李明的直播间里，他是那个能精准揪出水军IP、分析视频帧率异常的“代码侠”。他信李明。不是脑残粉那种信，是他用技术眼光分析过李明放出的那些证据链，逻辑清晰，指向明确。一个处心积虑造假骗流量的人，编不出那么缜密的东西！更别说，他亲眼看着李明从发现U盘开始，一步步被逼到绝境。
账号被封，视频清空，对别人来说是绝望，对他陈默来说，是宣战！是技术层面的挑衅！
平台删得干净？那是针对普通用户！服务器缓存、边缘节点、甚至用户本地残留的碎片数据…在真正的数据洪流里，想彻底抹掉痕迹，没那么容易！只要还有一丝碎片存在，就有机会拼凑出一点真相！
他利用自己开发的爬虫工具，像个幽灵一样在网络深处穿梭，专门嗅探那些可能还残留着李明直播数据的“角落”。他黑进了（当然是非法的）几个大型CDN节点的日志系统，大海捞针般搜寻着指向李明直播间ID的访问记录。他甚至在粉丝群里偷偷发了几个“数据恢复工具”的链接（伪装成游戏外挂），寄希望于有粉丝碰巧还没清理手机缓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天从漆黑到泛起鱼肚白。陈默的眼睛熬得通红，像兔子眼。泡面吃完了，烟灰缸也满了。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手指因为长时间敲击而麻木的时候，一个运行在后台的监控脚本突然弹出了刺眼的红色警报框！
“Foundit!!!”陈默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差点把泡面桶碰翻！
警报框里显示着一个偏僻地区的CDN节点IP地址，下面跟着一串长长的、被标记为“过期待清理”的缓存文件路径。其中一个文件的访问记录里，赫然关联着李明的直播间ID，时间戳正是他被封禁前的最后一场直播！
“卧槽！卧槽！卧槽！”陈默激动得语无伦次，手指颤抖着，用最快的速度通过代理节点连接过去，尝试访问那个缓存文件路径。
进度条在屏幕上缓慢地爬行，每跳一格，陈默的心跳就快一分。他死死盯着屏幕，嘴里无声地念叨着：“行行好…别失效…别失效…给点力啊老兄…”
几秒钟后，访问成功！
屏幕上弹出一个下载窗口。文件不大，只有几十兆，显然不是完整录像，更像是某个直播片段在某个节点服务器上苟延残喘的临时缓存碎片！
陈默屏住呼吸，用颤抖的手指点击了下载。文件很小，瞬间下载完成。他迫不及待地用专业播放器打开这个残缺的、不知道还能不能播放的缓存文件。
播放器窗口亮起，画面闪烁了几下，充满了马赛克和色块，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信号极差的旧电视。但画面中央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略显疲惫却眼神锐利的人，正是李明！
“…所以，为什么‘四海商会’能像水蛭一样，吸在那么多正经公司的血管上？”李明的声音透过滋滋的电流噪音，断断续续地传出来，带着他特有的那种带着点嘲讽的质问语气，“就因为他们够黑？够狠？放高利贷，搞暴力催收，帮人‘平事儿’？这些脏活儿是来钱快，但喂不饱他们那越来越大的胃口！他们需要更‘干净’、更快的钱！需要…”
画面在这里剧烈地卡顿、扭曲，声音也变成一片刺耳的噪音。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关键时候掉链子？！
几秒后，画面和声音又挣扎着恢复了片刻，虽然依旧模糊不清，但李明的最后几句话，像钉子一样，狠狠凿进了陈默的耳朵：
“…需要洗！把那些见不得光的黑钱，通过投资拍电影、搞娱乐公司、甚至…包装网红，一层层洗白！‘星耀传媒’？呵呵，那就是个巨大的…巨大的…”
画面彻底黑屏，只剩下沙沙的噪音。文件播放结束。
只有几十秒！
画面模糊得跟打了马赛克！
声音断断续续，像破锣！
但足够了！
“四海商会”！
“星耀传媒”！
“洗钱”！
这几个关键词，像黑夜里的闪电，瞬间劈开了陈默眼前的迷雾！也劈开了整个死寂的粉丝群那厚重的绝望！
陈默激动得浑身发抖，他飞快地截取了这几十秒最关键、勉强能听清内容的片段，用最快的速度做了降噪处理（虽然效果有限），然后，手抖着，把这个珍贵的、如同从灰烬里扒拉出来的火星，发到了那个死气沉沉的“夜行者后援会”群里。
代码侠：[视频文件：残片_城市夜行者_提及四海商会洗钱]
代码侠：兄弟们！有料！平台删得再干净也有漏网之鱼！我扒拉出来一点！明哥最后一场直播的残片！重点听内容！他说“四海商会”和“星耀传媒”洗钱！这他妈就是动机！栽赃陷害的动机！
这条消息，连同那个短短的视频文件，像一颗投入深水潭的炸弹！
死寂的群，瞬间炸了！
喵喵不吃鱼：卧槽！！！！代码侠牛逼！！！（破音）
工地老哥：我滴个亲娘！真扒出来了？！四海商会！对上了！全对上了！
追风少年：听到了听到了！虽然糊成狗，但明哥的声音没错！他说洗钱！星耀传媒洗钱！张强就是给龙叔打工的！
小圆脸：我的天！有救了！明哥有救了！代码侠你是神！@全体成员快！都给我听！转发！扩散出去！
吃瓜不信瓜：我靠！反转来得这么快？！技术宅拯救世界！
键盘侠克星（小号）：（默默加回群）…咳，刚才谁退群了？不是我。
群消息像开闸的洪水，疯狂刷屏！头像一个接一个亮起！那些沉寂的、绝望的、迷茫的头像，此刻全都像被注入了强心针，瞬间活了过来！狂喜、激动、难以置信的呼喊充斥着整个聊天框！
“四海商会”和“洗钱”这两个词，如同黑暗中的坐标，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希望之火！这不再是粉丝盲目的信任，这是来自他们偶像本人、在最后时刻发出的、指向幕后黑手的呐喊！虽然微弱，虽然残缺，但它真实存在！它没有被彻底抹杀！
小圆脸：别光顾着激动！@代码侠还有更多吗？能恢复完整吗？
代码侠：正在全力挖！这点碎片已经是撞大运了！但这点足够！这是明哥自己说的！是铁证！证明他被搞就是因为要捅破这个黑幕！
工地老哥：对！够了！兄弟们，姐妹们！动起来！把这视频残片，配上文字说明，做成图！剪成短视频！发微博！发抖音！发B站！发朋友圈！发他妈的所有地方！标题就叫：#李明被构陷#四海商会洗钱#星耀传媒黑幕#求一个真相！
喵喵不吃鱼：我去做图！我会PS！
追风少年：我剪视频！慢脚的活！
吃瓜不信瓜：我写文案！保证煽情又有理有据！
群情激愤！绝望的阴霾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希望的星火在死灰中猛烈燃烧起来！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能做的事，每个人都成了这场救援行动的一份子！他们不再是无能为力的旁观者，他们是战士！要用键盘，用鼠标，用网络，把这点微弱的星火，烧成燎原之势，去照亮那被黑暗笼罩的真相！
而在这片沸腾的群聊里，一个沉默的头像始终没有亮起。
婉儿。
她看着群里疯狂滚动的消息，看着那个模糊的视频片段里李明愤怒控诉的身影，紧紧咬住了下唇，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她眼中闪烁着极其复杂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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