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予远从更衣室出来,视线在四下扫过,随即收回。
今天,俱乐部人比寻常多,来了很多女生,他有意留意,但都没见到许长溪。
没来?
沈予远眼睫羽微动,抹了一把脸,他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些不着调。
他拧开随身携带的水壶,喝了口水。
甜。
蜂蜜的味道直钻人心。
他一直喜欢这两种极端,一边是极致的甜,一边是极致的苦,不能交融,必须彼此分离。
他喜欢清清楚楚、是非有别的味道,这种取向逐渐影响了他办事看人的视角。
所以许长溪,是他驰骋多年来,头一个让他看不清、辨不明的女人。
但……
他不觉得烦。
今天,项知鹤邀请他去参加一个接风宴,原本他是拒绝的,可项知鹤执意要求要女伴一同前往,他思考几许,答应下来。
沈予远戴上防具,穿好所有的装备,独身一人走到最底下的攀岩馆,进门,他远远一望,依旧没有想看到的身影。
很莫名的,他的兴致少了一半。
他自嘲一笑,这几日他有意无意地回想起那一眼对视,好像很多巧合都踩中了他最在乎的那个瞬间。
很幼稚,却很难忘。
他并不是童心未泯,他兴许也只是好奇,一个女孩子,为何能挑战一个心跳加速的极限运动,还能在蹦极之后,立马爬到攀岩馆最高处?
换他,他也不一定能做到。
沈予远身形修长,临近一米九的个子几乎把门框挤满,他意兴阑珊地回头,转身离开攀岩馆。
打开门,回头的一瞬,一位女生与他擦肩。
他们离得很近,他能看见她扎得干净利落的马尾发丝,也能看见她毫无神情的目光。
并不同他对视,只是安安静静地与之错开,留下一点淡淡的香水味儿。
沈予远细嗅,是蜂蜜为底的香,带有一点橙花和香草的后调。
甜而不腻。
沈予远站定在原地,抬脚磨了磨攀岩鞋,摘下头盔,视野开阔许多。
他没动,只是在原地看着许长溪,见她动作伶俐迅速,快速扣好安全绳,抬手时才注意到他投来的目光,脑袋歪过来。
她脸型流畅,很标准的鹅蛋脸,一双眼睛宛若月牙,薄唇皓齿。
他看得最紧的,是她撇过脸时的弧线,清晰利落,但不锐气。
她冲他一笑,莞尔如常,视线并未继续停驻,几秒后又收回。
见她往上一攀,不一会儿就动了好几米,但看她并未费力,相反,她的肢体动作协调有致,像是饱经历练。
许长溪自然没经过什么历练,她最多的历练就是砸了头,把系统喊出来开“手段”。
“手段”一开,如有神助,别管眼前的峰多难爬,就是珠穆朗玛峰她也能一步一步踩上去。
她攀至最高顶,视线刻意没有往下望,而是解了绳索,将扎紧的头发散开,随手拧开一瓶矿泉水,喝起来。
她喝得很慢,余光留意到一道光,她望向攀岩馆的窗户,外面不断有蹦极者正在体验激素翻飞的快感。
她露齿一笑,将瓶盖拧回,这几天她并未频繁出入俱乐部,而是扎根在学校和咖啡会所,等待时机。
她与林茹约定的练习地点,是在市内的一家攀岩馆。
她进步神速,练习时,林茹还夸赞她,如果她有心比赛,只怕奥运奖牌都能摘得。
许长溪但笑不语,这个外挂已经足够猖狂,她的目标是沈予远,并不是什么奥运冠军。
她的手机备忘录里,已经有很多新的安排,每一条都已经达到。
若即若离的疏远,精确到分的时间差,以及恰到好处的碰见,她盘算得很细致。
算到今天,该有收获了。
她安定地坐着,彼时,一只手突然从一旁的支撑石上伸了过来。
紧接着,沈予远出现在她身旁。
她有心搭了把手,沈予远没有拒绝,只是许长溪很快就把手松开了。
触感很凉。掌心很软。
沈予远坐到她身边,许长溪没有侧目。
良久,沈予远开口问:“来这里多久了?”
试探?猜疑?
许长溪:“我说我上周刚来,你信吗?”
他听得淡笑一句,不答,许长溪递给他一瓶水,他没接。
许长溪又道:“蜂蜜味的气泡水。”
冰的,水珠沿着塑料瓶滴滴答答地落在他的指尖,依旧是冰凉凉的触感。
他接过,道了句谢。
“你还会什么?”
许长溪没作答,起身预备离开。
在她目前的计划里,与沈予远只有几次碰见。
没有刻意,只有偶然。
许长溪系好安全绳,预备下去,沈予远静静地看着她,许长溪又说:“赢了我,我就告诉你。”
声音带着几许俏皮和欢脱。
他起身应答,“好。”
这场比赛规则简单,从低往高攀岩,谁最快到达顶端,谁就获胜。
以许长溪目前的学习进度和熟练程度,要想快过职业选手,都是分分钟的事。
但她这次刻意放慢了速度。
要么,刻意卸了力,在某一块石头上耗费了些功夫。
最终,沈予远赢得了这场比赛。
由于战况焦灼,沈予远并未留意许长溪的放水,等她快到顶端,他伸手递给她,意图像刚才一样拉人一把。
他的手早早伸出,但最后扑了个空。
许长溪没接。
沈予远垂下眼睑,收回,许长溪完成比赛,对他恭喜道:“你赢了。”
沈予远:“你很厉害。”
由衷的夸赞。
许长溪只是笑笑:“一般。你的速度还是比我快。你玩这个多久了?”
“五年。”
沈予远是小学爱上了攀岩,之后便接触各类极限运动。
许长溪惊讶状:“那么小就开始?”
沈予远点点头,他发现她做表情时的样子很真诚。
许长溪又问:“那你一定参加过很多比赛吧?”
“没。”沈予远反问,“你呢?”
许长溪一顿,意识到沈予远隐藏不住的期待感。
是呢,刚才他赢得了比赛,她该告诉他。
“我……我没有,其实我玩得一般,我会的也不多,攀岩是最近才喜欢上的,最近还在训练滑板。”
滑板,他来她家时,便见过。
许长溪眼睛雪亮,盯着沈予远,“你呢?你会玩滑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