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御尘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他的袖袍无声拂动,一道剑气悄然掠过,那几名跪地弟子瞬间僵住,如同被无形之钉钉死在地。
“既然如此。”他声音低沉说道:“那便施以搜魂术,验明真伪吧。”
方才还一脸坚定的跪地弟子,听到“搜魂术”三个字时,眼中瞬间失去了闪烁,唇瓣被咬得发白“剑尊,弟子绝无冤枉师叔,求您千万别施展搜魂术!”
蔡衡之身形微震,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开口道:“剑尊,搜魂之术非同小可,其痛苦暂且不提,神识更是会永久受损。区区谣言,这……这是否太过苛刻了?”
沈御尘目光冷淡地扫过错愕、惊恐众人的表情,不答反问:“不搜魂,如何服众?”
话音落地,一名心性较弱的弟子终于承受不住心底的惊惧,声音发颤地崩溃喊道:“剑尊饶命!是李静师兄逼我们说的……说若不配合,就废我们灵根……”
另一人也紧随其后跪地高喊,声音几近破音道:“剑尊饶命啊!我们是被迫的......望剑尊开恩!!”
原本还在咬牙的几人见同伴已暴露,顿时面露苍白如同白纸。
紧接着,额头重重叩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鲜血沿着额头滑落,染红了石板,尽是求生的本能与崩溃的绝望。
“剑尊开恩!”声音此起彼伏。
但沈御尘始终未动,连一个眼神都吝啬赐予他们。
蔡衡之终于反应过来,怒喝:“你们竟敢造谣惑众!”
但话刚出口,就被沈御尘一眼压下,那眼神冷得刺骨,令他哑口无言,只得默默退回原位。
“李静昏迷不醒,押入幽禁阁,待后查办。”沈御尘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
他垂下眼,俯视着那几名跪地弟子,目色宛如看向蝼蚁一般:“至于你们,诬陷师叔,扰乱宗门清誉。自即日起,废除灵根,逐出剑宗。”
“不得异议。”
“是!”执法弟子领命,毫不迟疑地上前,拎起几名仍在哀求的弟子。
瞬间,哭嚎声在大殿里炸开,有个弟子死死扒着地砖,指甲都翻了起来。执法弟子一脚踹在他手腕上,硬是拖出几道血痕。
整个大殿,瞬间死寂如水,无人敢在这个时候出声,生怕祸及自身。
沈御尘这才转头,看向仍有些恍神的洛晚:“你先回去剑阁,执法阁之事,本座自当妥善处置。处理妥当之后,自会再找你。”
洛晚闻言,暗地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沈御尘的做法虽显冷酷,却着实果决,说句不好听的,是真够干脆利落。洛晚心中虽有些微词,可那股说不出的痛快,却是真真切切的。
一想到蔡衡之拿她毫无办法的模样,心底的快意便愈发汹涌澎湃。
洛晚趁着背对众人的空当,突然扭头冲蔡衡之吐了吐舌头。
蔡衡之气得胡子直抖时,她早已蹦蹦跳跳跨出门槛,鹅黄裙摆欢快地打着旋儿。
蔡衡之张了张口,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眼睁睁看着洛晚离开了执法阁。
待洛晚身影消失于执法阁外,沈御尘才缓缓收回目光。
下一刻,他全身气势陡然一变,如山压顶般席卷而来,直逼蔡衡之。
蔡衡之顿感呼吸艰难,双膝跪地,胸口一阵剧痛,竟喷出一口鲜血,“剑尊……老夫不知何罪,望您明示。”
沈御尘语气沉重,字字铿锵:“其一,本座曾明确警告过婚约之事,你无权干预。今日你竟趁本座闭关修炼,擅自将洛晚逐出剑宗,实在是恣意妄为,根本不把本座放在眼中。”
“其二,你身为执法长老,却心存私心,忽视公正真相,妄自断案。是非黑白混淆不清,轻率定罪,让无辜之人蒙受冤屈,罪责难逃。若此事传出,如何令众人敬我剑宗为大宗门?”
沈御尘目光锐利地射向蔡衡之,语气不高,却如雷霆万钧,震得执法阁内人人心胆俱裂。
面对这些大罪证,蔡衡之无从反驳,只能脸色苍白,额上冷汗淋漓,跪伏在地,低声哑道:“剑尊明鉴,老夫一心为剑宗……”
沈御尘冷哼一声,直接打断蔡衡之的话:“一心为宗?若人人都如你这般,剑宗早已腐朽不堪。”
他不再看蔡衡之一眼,转而看向一侧执法弟子,沉冷威严道:“即日起,撤去蔡衡之执法长老之职,闭门思过百日。若再有徇私失察,逐出宗门,永不录用。”
语毕,他语调微微一转,却仍旧沉肃有力地宣布:“执法长老之位,改由穆长老继任。”
“是!”穆长老当即拱手出列,神情肃然。
“是!”执法弟子们齐声应道,声音整齐划一,回响在空旷大殿中,久久不散。
****
在剑阁中,洛晚接过白衣递来的灵茶,捧在掌中,坐在软塌上轻轻摇着脚尖,鼻尖萦绕着茶香的清雅。
双胞胎妹妹白玉正坐在软塌下方,贴心地揉着洛晚微酸的双腿。
若非她事先机敏,不仅请了钟灵帮忙,还早早布下后手,怕是今日在执法阁中,早被蔡衡之那老顽固冤得灰头土脸,甚至被逐出剑宗。
念及此,洛晚眼眸微转,心头却浮现一道身影,她那位未婚道侣,沈御尘。
洛晚下意识点了点莹白如玉的脸颊,神情颇有些郁闷。
方才那人一双幽深墨,直勾勾地盯着她,哪怕俊美非常,可神情阴晴难辨,太瘆人了!
若非他是名震天下的剑宗剑尊,她几乎要以为他是从地狱中走出的鬼魅,杀人不眨眼的那种。
她正胡思乱想,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挺拔如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正是沈御尘。
白衣姐妹对视一眼,恭敬行礼后便悄然退下,轻轻带上了门,将空间留给屋内两人。
沈御尘站在门边,视线一扫,便见洛晚正窝在软塌上,腿还微微晃着,一手持着灵茶,神色慵懒,悠然得仿佛方才在执法阁被审问的,不是她。
他眉宇轻动,眼角忍不住抽了抽。
迈步上前,立于她面前。
他俯视着眼前这张明艳妖媚的脸庞,眼神深邃,薄唇轻抿,喉结不自觉滚动一下,随即别开视线。
“今日之事,本座会给你一个明确的交代。”他嗓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哑。
但话锋一转,他顿了顿,眉心轻蹙,无意间她身上的香气传到他鼻尖,轻轻屏住呼吸,脚步也悄悄向后退了半步,拉开了距离,“不过……”
“洛晚,从明日起,照普通弟子的规矩,入学堂修习礼仪与剑术。”
洛晚正慢条斯理地啜着灵茶,听到那一句“入学堂”,手一抖,茶水险些洒出,惊得她整个人从软塌上直起身来。
她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尾微翘的美眸里满是错愕与委屈:“御尘哥哥,是他们冤枉我呢!我什么都没做错!”
语气娇软却急切,可那双眼,却带着不甘与质问。
她凭什么要受罚?明明她才是被恶意陷害的那个!
洛晚气呼呼地站了起来,眼神盛满抗议,正要走上前去与他争个明白。
沈御尘只淡淡地看着她,“不是因为那些谣言。”
“而是你性子胡闹,目无规矩,屡屡惹出风波,引得诸多峰主屡屡上奏。送你入学堂修习,是为你好,利远大于弊。”
洛晚瞬间炸了:“那些分明是他们峰主的问题,我哪里胡闹了!”
她声音娇急,脸颊染上怒意的红晕,白里透红,愈发娇艳动人,身上那股清甜的香气也随着情绪起伏愈发浓郁。
沈御尘脚步一转,走向窗边,目光落在窗外缥缈的云海之上,毫不容情道:“本座是在通知你,不是在与你商量。罚抄经书还是入学堂,你自行选择。”
“啊?!”洛晚气得头顶快冒烟,“御尘哥哥,你怎么这样?!这哪是选择,根本就是强迫嘛!”
她狠狠气得一直跺脚,声音不自觉调高。
沈御尘却仍旧背对着她,只是淡淡丢下一句:“再胡闹,就两样都得做。”
洛晚被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气得不轻,咬紧红唇,美眸怨怒交加地盯着他的背影,气恼地低声骂了一句:“你就知道欺负我。”
她眼珠子转了转,忽地踢了踢他落在地上的影子,低声嘟囔:“去就去,谁怕谁……不过说好了,若我没选上学堂,可不许怪我。”
沈御尘淡淡应了声:“嗯。”,再无多言。
洛晚气得鼓起两颊,像只炸毛的小猫,一口气把灵茶喝得干干净净,咚咚踩着重重的步伐出了剑阁。
“砰!!!”
门被她狠狠关上,那只沾着她半块胭脂印的茶盏随之微颤,仿佛也被这怒气震得一抖。
就在这一刻,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自屋角现身,单膝跪地,低声道:“主子,查到了。李静是云岚少主的人。那云岚……在未入剑宗前,便曾与您的未婚妻子起过争执,今日借执法之名,行报复之实。”
他微微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不过,虽说是云岚的手笔,其背后,却似藏有剑宗蔡长老的影子。”
沈御尘依旧背对着窗外云海,冷冽却稳重道:“蔡衡之为人顽固,不通情理,却也不屑用下三滥手段。此事必有蹊跷。”
他收回视线,风中的黑发微微扬起,但语气更冷:“继续查,从云岚和蔡衡之的往来入手。”
“是!”黑影低喝一声,身形瞬间隐入暗处。
剑阁再度恢复寂静,唯有灵茶未散的香气与窗外云雾缭绕。
沈御尘忽然眯起眼睛,指节在窗棂上轻轻一叩。
只听得“铮“的一声清鸣,檐角铜铃突然齐刷刷断成两截。
一道凌厉般的剑气早已撕开云海,直奔千里之外。
突然,云岚宗方圆内外,“轰!!!”一声巨响彻天而起。
云岚宗大门轰然碎裂,木屑狼藉一地。那摇摇欲坠的门牌上,“云岚”二字终究“砰”一声坠落,“云”字摔得粉碎。
尘土飞溅入眼中,令人无法睁开,风中传来一阵阵凄厉的惨叫。
待视线稍清,映入眼帘的是数十名守卫弟子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尽数昏迷不醒。
他们的胸口起伏微弱,甚至连喘息都艰难至极,地上流淌的鲜血染红了“云”字。
地面之上,赫然刻着几道深深的剑痕,上面赫然写着:“望贵少主行事谨慎,本座耐心不多。”
地上的的鲜血蜿蜒流入这些字体,使得画面阴森可怖。
殿内,云岚宗主脸色铁青,掌心都渗出了汗,面上强自镇定,眼里却掩盖不住的惊惧与悔意。
而那位云岚少主,面色死白如死人,形象尽失地瘫软在地,唇瓣止不住地颤抖。
不过片刻,一封封了云岚宗主印玺的书信稳稳落在剑尊的青玉案上,墨迹未干,却已写满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