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充满阳光笑意的姨妈不在了。
世事总无常。
许玉舀了一勺洗衣粉放进洗衣机,似每个平常的一天。不同的是许玉突然想到了姨妈。
仿佛姨妈没有走,还如常的生活在她自己的家里。
就算再亲的人,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后,日常琐事烦扰,也只有偶尔才碰一面。
这样微弱的见面频率,让许玉又恍然姨妈依然生活在她自己的小家庭,然后家族聚餐或者平常有空相约还能相聚。
每个人人前人后的状态是不同的。
姨妈是非常热情的,好客的,说是叫姨妈,也只比许玉大八岁。叫大姐姐都合适。
她是个非常爱美的大姐姐。
喜欢买衣服,喜欢生活,也有每个普通人一样的问题,看不破物欲牢笼。
她的人生跌宕起伏。
想到这里,人这一生三万天。但有很多人只活了一半,没办法完满,因为,在她得人生中有太多的纠结,不可得的折磨。这个很大一部分是自己给自己的折磨。
许玉记得自己的妈妈老是说,许玉,你要打扮打扮,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多买点好看的衣服穿啊,不然怎么走的出去呢?
许玉也记得自己的姨妈老是说,许玉,你看,那谁谁出门开这个车哦,买那个包哦,真好哦,我什么时候赚钱就好了。
姨妈还经常说,许玉,我以前都不知道打扮自己,土的像个村姑,每天只扎个马尾,你看,我以前相片,脸晒的多黑。
就算到了姨妈病入膏肓,做了化疗,形销铄骨。两年时间从一个细皮嫩肉的大姐姐变成皱缩黑瘦的小老太时,许玉去看她,
她第一句话也是,
许玉,你这件衣服还不错,挺好看。
人的物欲真是折磨,当这个折磨不能满足,这个折磨入骨入魂,在夜半三更时又时时让你痛苦。
姨妈的病就是这样时时折磨熬出来的。
当一个家庭里女人表现出痛苦折磨,不能满足,时时心如刀绞,表面又看不出来,一片风平浪静。
那大概率是这个家庭里的男人出了问题。
许玉自己的妈妈就是许玉的父亲太专断,大男子,不温柔且不说,他是有太多的意见了,现在许玉有点感觉出来,是心眼太小了,心细。
从小,许玉家里就是父亲的一言堂。许玉的妈妈是退让的,因为经济大权在父亲手上,母亲全职,要在父亲手上拿钱。
母亲经常说,许玉,我这辈子就是趴在你爸背上过来的。
女人自己没有经济基础,需要依靠他人,有很多苦楚都是需要自己默默吞下的。
姨妈家里又不一样。那是姨妈的一言堂。
姨妈在她的小家庭里是全家之主,两夫妻共同经营生意,经济大权是掌握在姨妈手里的。那她的丈夫是要看她脸色,在意她的。
生意上的安排,出入都是许玉姨妈说的算的。
生意好的时候,这是没有问题的,你开心,我也开心。
生意不好呢?生意不好几年呢?生意一直不好呢?
许玉姨妈的压力就来了。她要照顾家庭,丈夫,小孩,还有生意。
她倒下了。
在某一个平常的日子,她只是胸闷去医院做了个体检,就已经是晚期了。
她却不能倒下,她还有家庭,丈夫,小孩,生意。
她做最积极的治疗,做最配合医院的人。那么多的痛,都是咬咬牙自己吞。
但是,姨妈呀,你的人生需要的是做减法啊。
人要是不在了,衣服重要吗?车重要吗?房子重要吗?丈夫重要吗?孩子重要吗?生意重要吗?
你为什么生出来什么都不带,赤条条的来啊。
你为什么走的时候也什么都不带啊,赤条条的走啊?
衣服带不走啊,车子带不走啊,房子带不走啊,丈夫带不走啊,孩子带不走啊,生意带不走啊。
过去的人过去了,活着的人依然有滋有味的活着,从活着的人的角度他也有权利活的有滋有味。
所以,你执着的人事物,你想拥有的人事物,都不是你的。
他,它,只是你活着这段时间的陪伴者,共渡者,他们有自己的人生,轨迹。
当一个人要架起他架不起的担子时,他的代价是生命。
当一个人不架起他要架的担子时,他的代价也是痛苦。
人这个字书写这么简单,却从来没有人能说清楚,人是最最复杂的。
什么是重要的,什么又是应该的呢?见人见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