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赴宴靖王府，我是来看戏的
靖王府诗会当天，秋风萧瑟。
永宁宫那棵老梧桐树的叶子，又落了一层。
“殿下，您真的要去吗？”
玲珑为李承道系上披风的带子，小脸上写满了藏不住的担忧。
“那靖王世子一看就不是好人，这分明就是一场鸿门宴。”
李承道任由她整理着自己略显单薄的衣衫，苍白的小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只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玲珑的头。
“放心，本宫只是去看戏的。”
殿门外，一个如铁塔般的身影，早已静静地等候着。
高远。
庆帝赏赐下来的护卫，沉默寡言，气息沉凝，一双眼睛像鹰一样锐利。
他是庆帝投下的筹码，也是钉在李承道身边的一双眼睛。
李承道对此，心知肚明。
靖王府的马车，停在永宁宫外，极尽奢华，与这宫殿的冷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当李承道那孱弱的身影，在护卫高远的陪同下，踏入靖王府那片喧嚣热闹的庭院时。
整个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一瞬。
丝竹管弦之声，似乎都为之一顿。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那些目光里，混杂着好奇，探究，怜悯，还有毫不掩饰的嘲弄。
“快看，那就是六皇子！”
“仙人托梦那个？看起来比传闻中还要弱不禁风啊。”
“咳咳……”
李承道适时地用手帕掩住嘴，发出一阵轻微而压抑的咳嗽声，将那病弱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靖王世子李弘成摇着扇子，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哎呀，六弟可算来了，能请到你这尊活神仙，我这诗会，当真是蓬荜生辉啊！”
他嘴上说着恭维的话，眼中的戏谑，却毫不掩饰。
周围的权贵子弟们，发出一阵压抑的低笑。
李承道仿佛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
他只是被引着，坐到了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里。
那里光线昏暗，远离人群，像是一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他成了背景板。
一个供人指点，用来衬托这场盛会繁华的，可悲又可笑的背景板。
很快，再也没有人关注他。
因为，真正的主角，登场了。
“范闲，范公子到！”
随着一声通传，一个身着素色长衫，眼神明亮的年轻人，迈步走了进来。
他身形挺拔，气度从容，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微笑。
仿佛有一束无形的光，打在了他的身上。
他一出现，就立刻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这就是那个写出‘红袖添香夜读书’的范闲？”
“好一个翩翩公子！”
太子李承乾的身边，幕僚低语。
二皇子李承泽的案前，门客侧目。
范闲，像一块投入湖中的巨石，瞬间在京都这潭深水里，激起了无数的涟漪。
他被众人簇拥着，谈笑风生，意气风发。
而角落里。
李承道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温热的茶水，滑入喉咙。
他的神识，却在这一刻，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悄然散开，笼罩了整个庭院。
“见证”模式，开启。
嘈杂的人声，纷乱的思绪，在他脑海中，变得条理分明，清晰可辨。
他成了唯一的观众。
坐拥着上帝视角，俯瞰着这场名为“诗会”的，精彩大戏。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不远处一个面色阴沉的年轻人身上。
礼部尚书之子，郭保坤。
李承道的神识，轻易地捕捉到了他和他身边跟班的低语。
“都安排好了吗？”
郭保坤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毒蛇般的怨毒。
“公子放心，那几个泼皮都候在外面了，只要他一出靖王府，就让他知道，得罪了郭家的下场！”
“哼！一个澹州来的私生子，敢当街打我！今晚，我要让他跪在地上，把自己的牙一颗颗敲下来！”
郭保坤的脑海中，充满了血腥而暴虐的念头。
那股浓烈的杀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李承道收回神识，面色毫无变化。
他又将目光，转向另一侧。
一个以清流自居的文人，贺宗纬，正用一种嫉妒到扭曲的眼神，死死盯着被众人环绕的范闲。
范闲随口吟出的两句诗，引来满堂喝彩。
这喝彩声，像一根根毒针，扎进了贺宗纬的心里。
“哗众取宠之辈！”
贺宗纬的内心，在疯狂地咆哮。
“不过是仗着几分歪才，沽名钓誉！待会儿的文斗，我定要让他原形毕露，身败名裂！”
真是精彩。
李承道几乎要笑出声来。
他的神识，继续游走。
他“听”到了太子李承乾对身边幕僚的指令。
“这个范闲，是个人才，更关键的是，他是执掌内库的关键。想办法，把他拉到东宫来。”
他又“听”到了二皇子李承泽那玩味的笑声。
“有意思，范建的儿子，果然不是个安分的主。告诉谢必安，找个机会，跟他聊聊。父皇既然想让他当一把刀，那本王不介意，帮他开开刃。”
拉拢，试探，嫉妒，杀意……
无数条看不见的线，从四面八方，缠向了那个依旧光芒万丈，却对此一无所知的范闲。
而这一切阴谋阳谋的交汇点。
那个传说中的天命之子。
此刻，正用一种锐利的，带着审视与敌意的目光，望向了李承道所在的角落。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范闲的眼中，是挑战，是不屑。
他来了。
他就是来拆穿这个装神弄鬼的废物皇子的。
李承道看懂了他眼神里的意思。
他甚至能“听”到范闲此刻心中所想。
“一个病秧子，也配得上婉儿？也敢窃取我的婚约？看我今天怎么撕下你的假面具！”
李承道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那不是嘲弄，也不是冰冷。
而是一种，看戏看到兴头上的，纯粹的愉悦。
他对着范闲的方向，遥遥举了举手中的茶杯，然后，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整个人仿佛要蜷缩起来。
这示弱的姿态，在范闲看来，是赤裸裸的挑衅。
好戏，要开场了。
李承道轻轻放下茶杯，头微微向后一偏。
那如山岳般静立在他身后的高远，身形纹丝不动，耳朵却微微一动。
一个轻得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传入耳中。
“盯着那位郭公子。”
李承道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玩味。
“别让他……把戏给唱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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