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鸢灵纹兽的羽翼掠过晨雾时,陈墨的识海先于双眼触到了千机城。
那是一团盘踞在天地间的暗金色茧。
他的神识刚探出去半寸,便被某种细密如蛛网的灵纹缠住——每根丝线都刻着“禁”字,像无数根细针扎进识海。“小心。”飞鸢的声音突然沙哑,金属喙啄了啄他手背,“这结界不是普通灵纹师布的,连我...都觉得陌生。”
陈墨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母亲笔记里说过,高阶灵纹会形成“场域”,就像活人有气场,灵纹阵也有自己的“脾气”。
他从怀中摸出半张黄符,那是用自己血画的“归元引路符”,本想借符中灵流探探结界破绽。
指尖刚触到符纸,识海里突然炸开一声闷响——引路符的红光刚触及结界,便被反向弹回,在他掌心烧出个焦黑的印子。
“嘶——”苏婉儿在他身侧倒抽冷气,她的手不知何时抓住了他衣袖,“这符...怎么会...”
“此地已非昔日之城。”飞鸢的金属鳞片泛起冷光,羽翼猛地一振,载着两人直坠而下。
陈墨瞥见城下青石板路时,后颈突然泛起凉意——那凉意不是风,是被无数道视线锁定的刺痛。
“咚!”
落地的瞬间,三十具机关傀儡从街角、房檐、阴沟里窜了出来。
它们身高丈二,浑身裹着青铜甲,胸口却刻着歪歪扭扭的纹路——陈墨的识海瞬间穿透甲胄,那些纹路竟和母亲教他刻在纸人脚底的“往生纹”一模一样!
“凡纹印记...”他脱口而出。
母亲曾说,凡纹是用凡人精血刻的灵纹,因无灵气滋养,只能在阴司路引魂。
可这些傀儡分明是活的,它们泛红的兽瞳里跳动着幽蓝火焰,青铜臂上的锯齿正发出“咔咔”的摩擦声。
“陈公子!”苏婉儿抽出腰间软剑,剑尖却在发抖,“这些傀儡...它们的灵纹脉络在动!”
陈墨没答话。
他的识海此刻像被投入热油的锅——每具傀儡的灵纹都在他脑海里显形,青铜关节处的“枢机纹”,胸腔里的“驱魂纹”,甚至连脚底用来移动的“地行纹”都纤毫毕现。
更诡异的是,这些纹路竟在彼此共鸣,像无数根琴弦被同一双手拨响。
“嗡——”
识海突然发出蜂鸣。
陈墨眼前闪过母亲的脸,她正握着他的手在纸人后背画纹:“墨儿,灵纹是活的,你若真心待它,它便会回应你。”下一刻,三具离他最近的傀儡突然僵住,它们泛红的兽瞳骤然转为澄黄,青铜臂竟反过来指向同伴!
“叮!”
最前面的傀儡挥臂砸向右侧同类,青铜撞击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其余傀儡顿了顿,兽瞳里的幽蓝火焰忽明忽暗,像是在犹豫该不该攻击“同伴”。
苏婉儿趁机拽着陈墨后退两步,软剑在两人身周划出半弧:“这是...你控制的?”
陈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有根线,正若有若无地牵着那三具傀儡——那线细得像蛛丝,稍一用力便会断开。“凡纹...本就该听凡人的。”他咬着牙,额角渗出冷汗,“但撑不了多久!”
话音未落,一道灰影从街角的阴影里飘了出来。
来者身披灰色斗篷,连面容都裹在兜帽里,只露出半张泛青的下巴。
他抬手时,陈墨看见他袖口露出的不是灵纹师常佩的玉牌,而是半截生锈的齿轮。
“有意思。”灰袍客的声音像两块石头相磨,“能触发灵纹共振的凡人,我千机门三百年没见过了。”
陈墨心头一凛。
他的识海在灰袍客开口瞬间便捕捉到了异常——对方话音里裹着一道极细的灵纹,正顺着声波往他识海里钻!
那纹路他曾在母亲笔记里见过,叫“封神纹”,专门用来禁锢神识。
“苏姑娘,退!”他大喝一声,反手将苏婉儿推到身后。
识海高速运转,母亲教的“仿生剥离术”在脑海里浮现:用自己的灵纹模拟对方纹路,再顺着纹路将其剥离。
他咬破舌尖,鲜血溅在指尖,在虚空画出一道与“封神纹”同频的暗纹——那暗纹如活物般扑向灰袍客的灵纹,“嗤”地一声将其绞成碎片。
灰袍客的兜帽晃了晃。
陈墨看见他喉结动了动,显然没料到自己的手段会被破解。
更让他震惊的是,灰袍客刚才释放的“封神纹”,其起笔转折竟和母亲笔记里“破妄篇”的批注如出一辙!
“你...你认识我母亲?”陈墨脱口而出。灰袍客却没回答。
他突然转身,抬手在墙上拍了一掌。陈墨听见“咔”的轻响,墙角的青砖裂开条缝,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机关。“万傀吞灵阵,启动。”灰袍客的声音混在机关转动声里,“墨玄子等这一天,等了十年。”
话音未落,天空传来破空声。
千机门宗主墨玄子是踩着一具六臂傀儡落下来的。
他身着玄色道袍,腰间悬着七枚青铜铃铛,每枚铃铛上都刻着活物——蛇、鹰、蜈蚣,陈墨的识海扫过,发现那些竟是用真兽灵纹刻的。“凡人也敢踏入我千机圣地?”墨玄子冷笑,声如洪钟,“你可知这城池下埋了多少前代宗主的机关?”
大地突然震动。
陈墨脚下的青石板裂开蛛网纹,无数青铜傀儡从地底下钻出来,它们的兽瞳连成一片红光,将陈墨和苏婉儿围在中间。
阵眼处的泥土被掀开,露出一块黑玉,上面用古篆刻着“凡纹禁入”四个大字,每个字都在渗出黑气。
“这是...万傀吞灵阵。”飞鸢的声音突然变得苍老,像是换了个人,“用活傀儡做阵眼,吸的是...是阵中人的灵识!”
陈墨的识海已经感知到了危险。
那些傀儡的灵纹正在融合,形成一张巨大的网,正缓缓朝他压过来。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神识被扯得生疼,像有人在拿细线抽他的识海。
苏婉儿的软剑已经砍断了两具傀儡的手臂,可更多傀儡从四面八方涌来,她的呼吸越来越急,鬓角的汗珠滴在剑刃上,发出“滋啦”的声响。
“陈公子!”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再想想办法!”
陈墨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的识海突然一热,飞鸢胸口的银纹亮了起来——那银光不是反射,是从飞鸢体内透出来的,像有团火在她金属鳞片下燃烧。
接着,一段模糊的记忆涌进他脑海:青衫女子站在青铜祭坛前,指尖抚过飞鸢的额头:“灵纹非术,乃心之映...寻心纹中枢...可破阵!”
“心纹中枢...”陈墨重复着,眼神突然一凝。
他的识海穿透层层傀儡,锁定了阵眼处的黑玉——那玉上的“凡纹禁入”铭文,中心处有个极细的凹痕,像枚指纹。
“苏姑娘,跟紧我!”他拽住苏婉儿的手腕,朝阵眼方向冲去。
飞鸢扇动羽翼,在两人头顶织出一片金属屏障,傀儡的攻击砸在上面,溅起点点火星。
陈墨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傀儡的轰鸣,他的识海像团燃烧的火,每靠近阵眼一步,那“心纹中枢”的位置就更清晰一分。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到黑玉时,斜刺里飞来一具八臂傀儡。
它的青铜臂横扫过来,带起的风将陈墨的头发吹得向后倒竖。
苏婉儿尖叫一声,软剑迎了上去,却被傀儡的臂甲震得脱手。
陈墨咬牙侧身,肩膀重重撞在墙上,可他的手仍向前伸着——指尖终于碰到了黑玉中心的凹痕。
识海里炸开一声清鸣。
黑玉突然泛起白光,那些傀儡的兽瞳同时暗了一瞬。
陈墨借着这空隙拽起苏婉儿,朝阵眼后方的巷口冲去。
飞鸢在他们头顶发出尖锐的啼鸣,金属羽翼割开几具傀儡的脖子。
“追!”墨玄子的怒吼从身后传来。
陈墨跑过街角时,余光瞥见巷口挂着块褪色的木牌。
牌上的“济生医坊”四个字被灰尘盖住大半,却在他识海里发出淡淡的光——那光很弱,却让他莫名想起母亲煎药时的药香。
“医坊...”他低念一声,拉着苏婉儿的手又紧了紧。
身后的傀儡轰鸣声越来越近,可陈墨的识海里,那个关于“心纹中枢”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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