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桥上，鬼魂排成长龙，队伍蜿蜒到忘川河尽头。孟婆站在桥头，机械式地递出一碗又一碗冒着热气的孟婆汤，脸上挂着职业微笑：“喝吧，喝完就能重新做人。”
鬼魂们麻木地接过碗，一饮而尽，随后眼神空洞地走向轮回通道。
突然——
“滴！ERROR1205(HY000):锁，等待超时。”
孟婆面前的汤锅上方，凭空浮现出一行血红色的系统提示。
“嗯？”孟婆一愣，手里的勺子僵在半空。
她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看错。
“卧槽？系统崩了？！”
孟婆的惊呼声刚落，奈何桥上的鬼魂队列突然像被按了暂停键。最前面的老鬼刚把汤碗举到嘴边，手腕僵在半空，碗里的孟婆汤凝在碗沿，连蒸腾的热气都冻成了白雾状的冰晶。后面的鬼魂们你撞我我挤你，却怎么也挪不动脚步，忘川河上飘来的幽冥风卷起几片鬼火，竟在半空拼出“加载中”三个字。
“搞什么鬼？！”有个穿长衫的年轻鬼魂扯了扯衣襟，他上一世是灵讯公司的事务协调员，对卡顿的容忍度为零，“这破系统是不是用的低阶灵波传导？投胎都搞限量放行？”他掏出地府特供的“冥通符”，对着空气扫了扫：“我要记差评！服务态度0分，系统稳定性负分！”
旁边的老鬼翻了个白眼，他飘了三百年才排到队，此刻气得胡须直抖：“后生仔懂什么？想当年轮回系统用的是‘阴阳簿手写版’，虽然慢，但从没崩过！自从去年换了‘三界云同步’，三天两头出问题，上次还有个鬼投胎投成了道纹符，扫半天扫不出轮回通道！”有个戴斗笠的鬼魂突然大喊：“我提议！咱们集体发‘鬼域传讯’吐槽，@轮回司官方符牌！”瞬间有上百个鬼魂掏出“忘川牌灵讯器”，屏幕亮起一片幽绿的光，#轮回系统崩了#的话题火速冲上地府热榜第一。
孟婆急得直跺脚，她从袖里摸出块巴掌大的黑色令牌——这是轮回司特制的“系统运维符”，平时用来应付汤锅里的小故障，此刻令牌上的符文乱闪，像个接触不良的灯盏。
“完犊子。”孟婆一屁股坐在桥头的石头上，看着乱成一锅粥的鬼魂们，突然怀念起十年前没换系统的日子——那时候她只需要熬汤、递汤，哪用管什么“事务锁”“队列堵塞”？有次忘川河涨水冲垮了半座桥，鬼魂们排着队踩水过河，都比现在有秩序。
轮回司的服务器机房内，警报声此起彼伏。
“报告！轮回队列堵塞，投胎业务暂停！”
“什么？！”轮回司司长阎罗王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脸色铁青，“查！立刻查！”
阎罗王的办公椅是用十八层地狱的玄铁打造的，此刻被他一踹，在地面划出三道火星。他身后的墙上挂着块巨大的水镜，原本该显示各轮回通道实时画面的地方，此刻全是雪花状的干扰纹，偶尔闪过几个扭曲的鬼魂影子，像老式灵镜没信号时的样子。
“司长，您先消消气，机房温度快超过冥火阈值了！”旁边的主簿鬼捧着个冰镇骷髅头，想给阎罗王降降温，却被他一把挥开。
技术判官们在一排排白骨架子搭成的服务器前忙得脚不沾地。这些服务器的主机是用恶鬼的头骨做的，显示屏是用冥府黑曜石打磨的，此刻每个屏幕上都滚着密密麻麻的红色报错代码，看得人眼晕。
“找到了！”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判官突然大喊，他指着屏幕上跳动的一行绿色代码，“队列卡在第1048576号节点！有个鬼连续18世没喝孟婆汤，系统判定他的‘记忆权限’无限叠加，把整个轮回通道的事务锁死了！”
“18世？！”阎罗王凑过去一看，水镜里突然跳出个古装鬼魂的资料卡：姓名：姬战；身份：大周朝开国将军；轮回次数：18；记忆保留状态：全解锁；当前排队位置：1。
资料卡下面还附着一行小字：“第18世心愿：重返人间，光复大周，顺便让后世知道我比始皇帝厉害。”
阎罗王的手指在玄铁桌面上抠出五道深痕：“这特么是卡BUG了吧？！系统没设置‘记忆保留上限’吗？！”
老判官擦了擦汗：“当初设计系统时，您说‘要给鬼魂自由选择的权利’，没让加限制……”
“我那是让他们选‘保留一两世’！谁让他选18世？！”阎罗王气得掀了桌子，白骨茶杯摔在地上，滚到一个技术判官脚边，“给我把这个姬战的后台数据调出来！我倒要看看，他18世都干了些什么！”
屏幕上很快弹出姬战的轮回记录：
第1世：大将军，战死沙场，保留记忆。
第2世：私塾先生，教学生唱《大周战歌》，保留记忆。
第3世：农夫，在田里种出“大周疆域图”形状的麦田，保留记忆。
……
第18世：古迹研究员，挖自己当年的陵墓，对着铜镜自拍发灵讯圈，配文“爷的盛世美颜永不过时”，保留记忆。
“……”阎罗王沉默了三秒，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挖自己的坟？还自拍？这货是来搞笑的吧？！”
笑声未落，机房外传来震耳欲聋的喧哗声，夹杂着鬼魂的叫骂和拍门声。主簿鬼慌慌张张跑进来：“司长！奈何桥那边炸锅了！鬼魂们说再不开通道，就要集体冲击轮回司！”
“搞什么啊？我赶着投胎当富家子呢！”一个穿锦缎的鬼魂嚷嚷着，他上一世是个穷书生，临死前买了张“富家子投胎机缘符”，据说中签率0.001%，再拖下去符就要过期了。他突然对着空气喊：“有没有灵波信号？我要打三界运维热线！听说林曜修系统很厉害，让他来给地府当外援啊！”
旁边立刻有鬼魂附和：“对！我上次在阳间灵讯上刷到过他，连灵气带宽都能搞定，还怕个轮回队列？”有个鬼魂真掏出灵讯器拨号，听筒里传来机械女声：“您拨打的用户正忙，请先收听地府广记：忘川牌孟婆汤，喝了就能忘，现在买三送一，投胎后记得给好评哦～”气得他把灵讯器摔在地上。
“我排了三天了，再拖下去我下辈子只能当条狗了！”老鬼拄着根白骨拐杖，气得直哆嗦，“昨天通道提示‘预计等待1小时’，今天变成‘预计等待300年’，这是耍我们玩呢？！”
“前面的能不能快点？我赶着去当灵韵红人！”穿轻衫的女鬼对着灵讯器（地府特供版“忘川短讯”）补妆，“我刚在奈何桥拍了条‘阴间版变装灵讯’，就等投胎后发阳间的灵韵台，再拖下去热点都过了！”
更绝的是几个异域鬼魂，他们显然没适应东方轮回系统，举着写有“Giveme轮回通道”的牌子抗议，被旁边的本地鬼魂嘲笑：“你们应该去天界排队，走错服务器了！”
混乱中，有鬼魂发现孟婆的汤锅不冒热气了，突然大喊：“孟婆汤断货了！快抢啊！”瞬间有十几个鬼魂扑过去，对着空汤锅猛喝，结果被锅底的“系统维护中”符文烫得嗷嗷叫。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青铜铠甲、满脸沧桑的鬼魂从人群里挤出来，他身高八尺，腰悬佩剑（虽然剑身已经锈得只剩个剑柄），往奈何桥中央一站，振臂高呼：
“凭什么要我喝孟婆汤？这是记忆歧视！”
众鬼哗然。
“这谁啊？这么勇？”
“好像是那个卡BUG的18世老鬼？”
“他是不是傻？不喝汤怎么投胎？”
阎罗王带着判官们赶到时，正好听见这句话。他踩着朵黑云飘到姬战面前，玄铁官帽上的珠串叮当作响：“你谁？”
姬战昂首挺胸，往地上一跺脚，奈何桥的石板缝里竟冒出几株干枯的野草——据说这是他当年征战时种的“大周军魂草”，没想到死后还有残留的灵力。“本座乃大周朝开国将军姬战，历经18世，每一世都选择保留记忆，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重返人间，再创辉煌！”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块锈迹斑斑的铜牌，上面刻着“大周开国第一功”六个字：“看见没？这是周武王亲赐的！你们这群后鬼，懂什么叫荣耀？！”
阎罗王嘴角抽搐：“……所以你18世都没喝汤？”
“不错！”姬战把铜牌往胸前一拍，“记忆是我的战利品！是大周的火种！凭什么要我忘了？！”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一个人卡BUG，整个轮回系统都瘫痪了？”阎罗王深吸一口气，指着后面吵吵嚷嚷的鬼魂们，“他们有的等了三百年，有的带着投胎符，就因为你想‘再创辉煌’，所有人都得陪着你耗？”
姬战不屑地嗤笑一声：“那是你们系统设计有问题！关我屁事！当年我带兵打仗，十万人的队伍都没堵过，你们这破通道连几千个鬼都容不下，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三界顶级轮回系统’？”
这话戳中了阎罗王的痛处——轮回司去年刚花了三万亿冥币升级系统，还吹嘘“万鬼并发无压力”，结果现在被个老鬼怼得哑口无言。
“就是！系统垃圾别赖用户！”有鬼魂跟着起哄。
“我看是阎罗王想省维护费，用的劣配服务器吧？”
“建议找林曜来修！听说三界运维中枢的人比你们懂行！”
此时三界运维中枢，林曜正对着灵脉监测屏打哈欠，突然收到条来自地府的跨界求助符讯，发件人是“轮回司技术部”，内容写着：“紧急！系统崩了！求发个‘灵脉运维补丁’，事成之后送十箱忘川河特产‘幽冥小龙虾’！”林曜挑眉一笑，提笔回了张符：“补丁没有，建议重启。另外，小龙虾要蒜蓉味的。”符讯送出的瞬间，他仿佛听见遥远的地府传来一声更凄厉的惨叫。
阎罗王的脸青一阵紫黑一阵，突然拔出腰间的“勾魂索”，索链上的铃铛发出刺耳的声响：“都给我闭嘴！再闹的直接打入18层地狱，给系统当‘人形散热片’！”
轮回司连夜召开紧急会议，最终决定——
“强制设置‘记忆保留冷却期’！”
规则如下：
每保留3世记忆，就必须喝1次完整孟婆汤。
违规者直接打入畜生道，当猪当狗，不得上诉！
会议开了整整六个时辰，光是争论“冷却期设3世还是5世”就吵了三个时辰。有判官说“3世太短，不利于鬼魂传承技艺”，被反驳“5世太长，系统会被玩坏”；还有判官提议“给优享级鬼魂开后门”，被阎罗王一脚踹了出去：“再提优享级，你去当优享级猪！”
“这不公平！我上辈子是灵术研究者，记忆对我很重要！”一个戴眼镜的鬼魂举着本《灵能转化论》手抄本大喊，“我还没算出异空间里能不能投胎，怎么能忘？！”他突然掏出粉笔，在奈何桥的石板上写公式：“根据灵能守恒律，记忆也是能量，凭什么强制删除？！”立刻有鬼魂附和：“对！我们要‘记忆备份权’！可以存在地府云符里！”
“我抗议！这是侵犯鬼权！”穿长衫的事务协调员鬼魂掏出份《阴间用户契书》，“契书里没说有冷却期！你们这是单方面违约！我要找‘地府灵契仲裁会’投诉！”
“凭什么他能保留18世，我们3世都不行？！”有鬼魂指着姬战怒吼，“他这是‘历史遗留BUG’，应该回滚数据！”
姬战气得拔剑（虽然只剩剑柄）指着大屏幕：“荒谬！大周的传承岂能断在3世？！我要见周武王！我要上访！”
阎罗王坐在临时搭起的高台上，啃着块“忘川牌冰镇西瓜”（用冥河水冻的），冷冷地看着下面：“抗议无效！再闹的直接送去当蚯蚓——让你们体验下‘没记忆也能活’的滋味！”
这句话杀伤力巨大，鬼魂们瞬间安静了大半。谁都知道，地府的蚯蚓是“轮回系统最低配”，不仅没记忆，还得天天被鸡啄（虽然阴间的鸡也是鬼魂变的）。
孟婆重新上岗，她换了个新的运维符，汤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只是汤里多了点“强制遗忘草”——据说是技术判官们连夜研发的，喝了能精准清除前3世的记忆，不影响喝汤的口感。
鬼魂们不情不愿地排队喝汤，嘴里骂骂咧咧。
“妈的，下辈子我一定要当个符文编译师，把轮回系统改了！”
“别做梦了，下辈子你大概率是条鱼。”
有个鬼魂喝到一半，突然喊：“这汤里有芫荽！我不耐受！”被孟婆一勺子敲在头上：“阴间的芫荽不要钱，爱喝不喝！”
姬战是最后一个喝汤的。他盯着碗里的孟婆汤，迟迟不肯动嘴，青铜铠甲上的锈迹掉了一碗底。
“喝了吧，”阎罗王站在他身后，难得语气缓和了些，“18世的记忆够你吹一辈子了，再卡BUG，真给你投成乌龟。”
姬战沉默了半晌，突然仰头把汤喝了。放下碗时，他眼神里的沧桑褪去不少，茫然地问：“我……是谁？这里是哪儿？”
“你是姬战，刚喝完孟婆汤，准备投胎。”孟婆递给他一张号码牌，“下一世是个古迹研究员，记得别再挖自己的坟了。”
轮回通道终于恢复畅通，三界秩序重回正轨。
只是谁也没注意，忘川河底的淤泥里，一块沾染了“记忆残留”的青铜碎片正随着水流漂动，碎片上隐约映出轮回系统的代码残影，顺着阴阳两界的灵脉缝隙，悄然飘向了天庭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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