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晚宁的“回响”艺术空间位于城市文化区边缘,由一座旧厂房改造而成。
外表低调,内里却充满现代与工业碰撞的设计感。
深夜,整栋建筑只有零星几盏引导灯亮着。
按照夏晚宁给的密码,谢临渊带着楚若兮从后门悄无声息地进入。
穿过空旷寂静、陈列着各种前卫艺术品的展厅,来到通往地下二层的专用电梯。
电梯无声下降,开门后是一条纯白色的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金属门——静默展厅。
输入密码,金属门滑开。
里面是一个完全不同于地上展厅的空间。
墙壁、天花板、地板都覆盖着厚厚的黑色吸音材料,形成了一个绝对安静、近乎真空的环境。
这里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中央孤零零地摆放着一张造型简洁的白色长桌和几把椅子。
顶部的隐藏式光源提供着恰到好处的冷白光。
夏晚宁已经等在里面。
她穿着一身宽松的黑色亚麻长袍,长发随意挽起,素面朝天,却难掩那份清冷出尘的气质,以及那出挑的身段。
夏晚宁看到谢临渊肩头刺目的血迹和明显状态不佳的楚若兮,她眼神微微一凝,但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这里绝对隔音,信号也被特殊材料屏蔽,很安全。”她的声音在吸音材料的包裹下显得格外清晰。
“‘燃料’带来了?”夏晚宁的目光落在谢临渊身上,带着艺术家的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谢临渊将那个银色U盘放在白色长桌上:“‘海妖之吻’的核心交易链条备份,还有…一条意外钓到的‘大鱼’的线索。”
谢临渊把辉诺制药车辆出现在船厂以及苏诗雅可能的关联信息快速交代。
夏晚宁拿起U盘,粉嫩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金属外壳,朦胧空灵的眼神变得深邃。
“辉诺…苏诗雅…‘海妖之吻’…”夏晚宁低声自语。
“黑暗的资本与扭曲的欲望交织…这本身就是一幅残酷的《深渊图景》。”她对谢临渊的“灵感燃料”显然非常满意,好感度无声地波动着。
“沈映棠要我们在天亮前烧掉‘烂尾巴’,”谢临渊看向夏晚宁。
“船厂是目标。但现在里面可能有辉诺的人,苏诗雅很可能知情甚至参与。”
“直接动手,可能会打草惊蛇,甚至让真正的幕后黑手逃脱。”
“你需要我做什么?”夏晚宁直接问道。卷入这场风暴的紧张感,反而让她有种参与创作宏大悲剧的奇异兴奋。
“你的艺术空间,需要一场‘开幕预热’。”谢临渊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一场…指向明确,但又扑朔迷离的‘艺术事件’。把水搅浑,让该慌的人先慌起来。”
“最好...能‘邀请’一位特别的观众。”
谢临渊拿出手机,操作了几下。
很快,夏晚宁放在桌上的私人手机屏幕亮起,收到一份加密文件。
“这是U盘里部分关于船厂位置和辉诺车辆信息的截图,以及一段处理过的模糊录音片段。”谢临渊解释。
“用你艺术空间官方的、影响力足够大的社交媒体账号,匿名发布出去。标题要足够艺术,足够引人遐想。”
“比如…‘资本暗影下的废弃船坞,谁在奏响‘海妖’的悲歌?’配上这些‘素材’。现在。”
夏晚宁看着手机里的内容,眼神越来越亮。这不仅是搅浑水,更是将黑暗赤裸裸置于公众审视的聚光灯下!
这本身就是一场行为艺术!
“好!”夏晚宁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坐到桌边,飞快敲击起来。
她那属于艺术家特有的敏感和表达欲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几乎在夏晚宁按下发送键的瞬间——
谢临渊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苏诗雅。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料之中的弧度,接通,按下免提。
“谢临渊!”苏诗雅极力压抑怒火的声音瞬间响起。
“你在玩火!你发的那些东西是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苏小姐,晚上好。”谢临渊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慵懒。
“什么‘东西’?我有点听不懂。我正在夏晚宁小姐的艺术空间,欣赏她即将开幕的新展的预热物料呢。”
“很有冲击力,不是吗?资本暗影,废弃船坞,海妖悲歌…艺术家的视角总是这么犀利。”
“你少给我装糊涂!”苏诗雅声音陡然拔高,甚至透着一丝气急败坏。
“那些截图!那个录音!你敢说不是你搞的鬼?!立刻删掉!否则…”
“否则怎样?”谢临渊打断她。
“苏小姐,深更半夜为一些捕风捉影的‘艺术物料’如此激动,似乎不太符合你千金大小姐的身份?还是说…那艘西港废弃船厂里的‘海妖之吻’,真的和你,或者和辉诺制药,有什么‘回响’?”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只能听到苏诗雅粗重的呼吸声。
“你到底想怎么样?”再开口时,电话声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色厉内荏。
“我想烧掉那条沈映棠要的‘烂尾巴’。”
“天亮之前,西港船厂里的东西,必须消失得干干净净。”
“但...现在里面似乎多了些不相干的人,比如…辉诺制药的运输车?”
“这让我很为难啊。万一烧的时候,误伤了谁,或者烧出点不该烧的东西…比如某些更致命的制药‘原料’失窃案的线索…”
“那多不好?”谢临渊挑衅的回复。
赤裸裸的威胁!但她却毫无办法!
“…你想让我怎么做?”苏诗雅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很简单,”谢临渊的声音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
“通知船厂里辉诺的人,立刻、马上、干净利落地撤离。不要留下任何痕迹,任何尾巴。”
“我只给你…”谢临渊看了一眼时间。
“三十分钟。三十分钟后,无论里面还有谁,我的‘清洁工’都会准时入场。至于预热物料…只要船厂的‘烟火’按时燃起,证明那只是个‘艺术虚构’,热度自然会散。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未尽之意无需多言。
电话那头再次沉默。
几秒钟后,传来苏诗雅几乎磨碎牙齿的声音:“…好!谢临渊…你够狠!记住你说的话!”电话被狠狠挂断。
谢临渊放下手机。静默展厅里一片死寂。
夏晚宁和楚若兮都震惊地看着他。尤其是楚若兮,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看到谢临渊如何用信息、心理和话术,将苏诗雅这样背景深厚的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逼迫对方成为自己清理障碍的帮手!
这比任何武力都更让她感到心惊和…一丝寒意。
“陈啸天,”谢临渊拨通另一个电话。
“西港船厂,旧轮机舱仓库。三十分钟后行动。里面应该只剩下周世昌的人了。处理干净,烧掉所有东西,尤其是那些荧光蓝的袋子。记住,我要看到足够照亮西港半边天的‘烟火’。”
“明白!谢先生!”陈啸天的声音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翎筝,”谢临渊拨通最后一个电话。
“主人~!翎筝在!”宋翎筝妩媚的声音再次响起
“请主人吩咐!”
“直播开始。镜头对准西港废弃船厂方向。”谢临渊命令道。
“标题…‘献给我的主人:海妖之吻的绝唱,以此证明翎筝的爱与忠诚!’”
“是!主人!”宋翎筝的声音激动得发颤,满眼病态的奉献神情。
“翎筝马上开始!翎筝的一切,包括这场‘绝唱’,都是属于主人的!”
“主人请看着翎筝为您燃烧吧!”
谢临渊挂断电话。他走到展厅角落。
背靠着吸音材料覆盖的冰冷墙壁,缓缓坐下,闭上了眼睛。
在绝对的寂静中,调整着呼吸,对抗着毒素的侵蚀,等待着决定命运的“烟火”信号。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静默展厅内落针可闻,只有三人轻微的呼吸声。
楚若兮蜷缩在椅子里,眼神空洞地望着白色的桌面,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微微发抖。
夏晚宁则坐在桌边,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时而落在角落闭目的谢临渊身上,时而看向自己手机上那、开始发酵的“午夜回响”预热帖。
评论和转发在飞速增长,各种猜测、震惊、阴谋论的言论充斥其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正在黑暗的水面下迅速扩散。
夏晚宁又点开了宋翎筝的直播间。
画面切入,镜头对准远处黑暗中的船厂轮廓。直播间标题:【献给我的主人:海妖之吻的绝唱,以此证明翎筝的爱与忠诚!】。
宋翎筝没有露脸,只有她压抑着爱意的声音在背景里低回:“家人们…不,是主人的见证者们…请屏住呼吸…见证这…献给我至高无上、唯一主宰的…烟火…它将照亮黑夜,焚尽污秽…只为证明…翎筝的爱…至死不渝…”
宋翎筝的声音透露着一种扭曲的甜蜜和献祭般的决绝,听得人头皮发麻。
直播间人数在诡异的标题和氛围下,竟然开始诡异攀升。
突然!
谢临渊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那锐利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厚厚的吸音材料和层层阻隔,直射向西港方向!
几乎就在同时!
轰——!!!!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巨响,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即使在这绝对隔音的静默展厅内,仿佛也通过大地的震动隐约传来!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轰隆——!!!
夏晚宁和楚若兮霍然抬头!
夏晚宁迅速将手机屏幕转向角落的谢临渊。
只见宋翎筝的直播间画面里,远处原本沉寂的船厂方向,猛地腾起一团巨大、炽烈的橘红色火球!瞬间撕裂了浓重的夜幕!
紧接着,是第二团、第三团…!
爆炸声通过直播的麦克风传来,虽然失真,却依旧震撼!
橘红色的烈焰疯狂地舔舐着夜空,浓烟滚滚而起,其间似乎还夹杂着妖异的蓝紫色火焰!
“开始了…”夏晚宁喃喃道,清冷的眼眸里映照着手机屏幕上那地狱般的火光。
“烟火…”楚若兮失神地看着屏幕,身体抖得更厉害了,那不是恐惧,而是劫后余生般的虚脱和震撼。
直播画面中,宋翎筝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病态的激动和狂喜:“看啊!看啊!燃烧吧!焚尽吧!这污秽的‘海妖之吻’!这…就是翎筝为主人献上的…爱的净化之火!”
“主人!您看到了吗?!您满意吗?!翎筝…只为您燃烧!!”她的声音尖利而扭曲,在爆炸的背景音中显得格外诡异。
谢临渊缓缓站起身。肩胛处的毒素似乎被这成功的信号所安抚,麻木感依旧,但那股灼烧的钝痛似乎暂时退去。
他走到桌边,拿起那个银色U盘,看向夏晚宁和楚若兮。
“沈映棠要的‘烂尾巴’,烧干净了。”
“至于这条‘大鱼’…”谢临渊掂了掂U盘,“苏诗雅和辉诺制药…这只是开始。”
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沈映棠的号码。他编辑了条简短的信息:
棠:尾巴已焚,灰飞烟灭。西港烟火,权当利息。
点击发送。
信息发出的瞬间,谢临渊清晰地感觉到,那来自沈映棠的、冰冷沉重的死亡凝视悄然退去。
至少,暂时退去了。
静默展厅内,只有手机屏幕上,那映照着西港冲天烈焰的直播画面还在燃烧,以及宋翎筝那病态狂热的爱语,如同背景音般在死寂中低回。
谢临渊站在绝对的寂静与屏幕上的喧嚣之间,肩头染血,眼神深邃,他即刚刚完成这场盛大演出的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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