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门被撞开的刹那,林昭喉间泛起铁锈味。
他能清晰听见谢府护卫甲胄摩擦的声响,混着火把噼啪炸开的火星,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二十人,刀盾手在前,弩手在后,为首的是谢府暗卫统领周奎,腰间悬着的玄铁剑还沾着未干的血。
林小爷,谢相说了,交玉片,留全尸。周奎沙哑的嗓音撞在石壁上,震得林昭耳鼓发疼。
他目光扫过苏晚晴时顿了顿,嘴角扯出恶心的笑,这小娘子倒生得俊,若肯...
住口。林昭打断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内衫下的玉片。
谢文渊要的是血引玉片,这是他刚才摸出的关键——若对方真想杀人,弩手早该在门外放箭了。
他余光瞥见苏晚晴的指尖在毒囊袋上轻点三下,那是他们约定的准备突围暗号。
周统领可知,玉片离了活人血脉,三个时辰就会碎裂?林昭向前半步,龙纹在腕间泛起幽光,谢相要的是能引动龙脉的玉,不是块废石。他注意到周奎瞳孔微缩,知道这招奏效了——谢文渊不可能让手下毁了玉片。
你耍什么花样?周奎横刀逼近,刀光映得林昭眉骨发亮。
我要见谢相。林昭的声音像浸了冰,否则现在就捏碎它。他拇指悄悄扣住玉片边缘,指腹能触到龙纹的凸起,或者,你赌我不敢?
墓室里的空气骤然凝固。
苏晚晴的毒囊袋在掌心渗出细汗,她能闻到林昭身上淡淡的血锈味,混着石壁的霉气,像根紧绷的弦。
周奎的刀又往前送了半寸,刀尖几乎要戳到林昭喉结,却在最后一刻顿住——他听见身后弩手抽箭的声响,知道林昭说的是实话。
带他们走。周奎咬着牙甩刀,看好玉片,若有闪失......他没说完,只是狠狠瞪了眼手下。
林昭与苏晚晴被押着往墓道走时,他的指尖在袖中快速掐了个诀。
刚才摸玉片时,他摸到石棺底部有个半指宽的裂缝——那是祖父当年留的暗记,通往皇陵外的排水道。
苏晚晴的毒鼠小白此刻应该已经顺着裂缝钻出去了,只要等到他们走到排水道口......
停!最前面的护卫突然喝止。
林昭抬头,看见前方墓道转角处堆着半人高的碎石——是方才傀儡倒下时砸落的。
他借踉跄的势头撞向身侧护卫,同时将藏在掌心的影烟弹砸向地面。
烟!有人喊。
紫黑色烟雾腾起的瞬间,苏晚晴甩出迷心粉,辛辣的气味刺得护卫们纷纷捂眼。
林昭拽着苏晚晴扑向碎石堆,指甲扣进石缝里一扳——暗门应声而开,潮湿的风裹着泥土味涌进来。
追!周奎的怒吼被甩在身后。
两人猫腰钻进暗道,听着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彻底被滴水声取代。
苏晚晴扶着石壁喘气,发间的毒针掉了两根,沾着不知谁的血:你什么时候发现这条暗道的?
祖父教我认皇陵机关时,说过每个墓室都有三条路。林昭擦了擦脸上的灰,玉片在胸口发烫,一条明路,一条死路,一条......
逃命的路。苏晚晴接话,嘴角扯出笑,你祖父倒像个老小孩。
两人摸黑走了半柱香,暗道出口竟通到城郊废弃驿站。
断墙上爬满野藤,梁上结着蛛网,月光从破窗漏进来,照在林昭摊开的手掌上——玉片背面的金丝纹路突然泛起红光,映出一行模糊的字:遗卷藏于落凤山,封印之地不可言。
落凤山?苏晚晴凑近看,发梢扫过林昭手背,我听说那山有座千年古墓,早年间闹过尸变。她顿了顿,谢文渊要的是龙魂玉,怎么突然扯上遗卷?
林昭没说话。
他望着玉片上的红光,想起谢文渊在记忆里盯着布帛时的眼神——贪婪,像是要把整个大楚吞下去。
或许血引玉片不只是钥匙,更是地图?
他把玉片收进怀里,抬头时看见窗外有黑影闪过:走,去落凤山。
落凤山的山路比想象中难走。
林昭背着苏晚晴趟过两条溪流,裤脚沾满泥,直到月上中天,才在山坳里看见半截青瓦——古墓入口藏在野莓丛后,石门上刻着褪色的镇墓兽。
两位这是?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昭转身,看见个穿月白衫子的男子,腰间挂着个青竹酒葫芦,发冠上缀着碎玉,倒真像游方散修。
他手里转着枚火折子,火光映得眉眼温和:在下柳无舟,见两位行色匆匆,猜是来寻古墓的?
柳公子好眼力。林昭不动声色,目光扫过对方腰间的香囊——绣着缠枝莲,却飘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是玄阴宗蚀魂草的味道。
他笑了笑,我们听说这山有座前朝将军墓,想寻两件旧物。
巧了。柳无舟拍了拍酒葫芦,在下也听说,这墓里藏着能起死回生的秘卷。他点燃火折子往墓门照,两位请,我替各位探探路。
苏晚晴的手指在袖中勾住小白的尾巴。
这毒鼠通人性,她轻轻捏了捏它耳朵,小白便吱地一声窜进莓丛。
柳无舟的火折子刚碰到石门,就听咔的一声——小白在三步外触发机关,一支淬毒弩箭嗖地射来,钉在柳无舟脚边的石头上,箭头泛着幽蓝。
好险。柳无舟退后半步,脸色白了白,看来这墓里的机关比传闻中厉害。
林昭盯着他发颤的指尖。
方才弩箭射出时,柳无舟明明有机会避开,却故意让箭钉在脚边——是想证明自己无辜?
他拉过苏晚晴,袖中短刃抵住掌心:柳公子既热心,不如走前面?
墓室比想象中深。
四人穿过三道耳室,墙上的壁画褪得只剩残红,最里间的石台上摆着幅泛黄卷轴,上书龙魂封印图。
林昭刚要靠前,忽然觉得太阳穴突突跳——灵识里泛起涟漪,像有人在远处喊他。
凡非有缘者,皆见虚妄。
苍老的声音在识海炸响。
林昭瞳孔骤缩,他看见卷轴的边缘开始扭曲,石墙裂开蛛网似的纹路,眼前景象像被揉皱的纸——再睁眼时,石台上哪有什么卷轴?
只有个刻着镇南将军印的青铜匣,而刚才的壁画,不知何时变成了披甲将军的戎装像。
吾乃镇南将军陆天启,守此千年,只为等你。声音从青铜匣里传来,带着岁月沉淀的沧桑,真正的龙魂玉,藏在九幽渊深处。
你是谁?柳无舟突然暴起,袖中短刃直取林昭咽喉。
林昭早有准备,反手甩出锁魂钉,钉尖擦着柳无舟手腕划过,将他钉在墙上。
苏晚晴的蚀心蛊已经顺着他的裤管钻进去,咬得他额头冒冷汗:说,谁派你来的?
玄阴宗......宗主不会放过你们......柳无舟咬碎嘴里的毒药,血沫混着话往外涌,九幽渊......有去无回......他的眼睛渐渐失去焦距,最后看了林昭一眼,像是要把什么刻进他骨头里。
林昭扯下他腰间的香囊,里面果然塞着蚀魂草。
他打开青铜匣,取出张泛着银光的符纸——灵引符,符上的纹路与他腕间龙纹如出一辙。
苏晚晴凑过来看,发梢扫过他手背:现在怎么办?
去九幽渊。林昭将符纸收进怀里,龙纹在腕间发烫,像某种召唤,他说有去无回......他望着墓外的夜色,嘴角扯出冷硬的笑,那我们偏要走一遭。
苏晚晴摸出颗解毒丹塞进嘴里,毒囊袋在腰间晃了晃:我跟着你。她的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像藏着把淬毒的刀,这次,换我护着你。
林昭望着手中的灵引符,符上的银光随着他的心跳明灭。
远处传来乌鸦的叫声,划破落凤山的寂静。
他知道,这一路不会太平——但有些秘密,总该见光了。
走。他转身走向墓门,脚步声在空荡的墓室里回响,去九幽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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