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茹是个聪明的女人。
她清楚,贾家这光景,指望贾东旭那份微薄的三级工薪水,无疑是杯水车薪。尤其现在又添了棒梗这张小嘴,日子更是紧巴得能勒出水来。
贾张氏的屋子里,油灯的光晕昏黄暗淡,勉强照亮一隅。
棒梗刚满月,许是饿了,或许是察觉到家中的愁苦,细弱的哭声有一下没一下,像小猫似的挠着人心。
秦淮茹抱着孩子,轻轻晃着,目光却时不时瞟向炕上唉声叹气的贾张氏。
贾张氏斜着眼,看着秦淮茹怀里不省心的孙子,又看看空荡荡的米缸,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
“真是个讨债鬼,生下来就没个消停。”
“东旭那点钱,塞牙缝都不够,往后的日子可怎么熬。”
秦淮茹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眸底的精光。她幽幽叹了口气。
“妈,孩子小,饿不得。东旭哥上班也辛苦,总不能让他饿着肚子干活。”
贾张氏一听这话,更是来气,猛地坐起身。
“我还不知道!可钱呢?粮食呢?从天上掉下来不成!”
秦淮茹不说话,只是默默垂泪,泪珠儿顺着脸颊滚落,砸在棒梗的襁褓上,更添几分凄楚。
贾张氏最看不得她这副样子,心里烦躁,却也知道秦淮茹说的在理。她琢磨了半晌,眼神一厉。
“不行,不能这么干等着。你去找一大爷,让他给想想办法。”
秦淮茹等的就是这句话。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
“妈,这……合适吗?总麻烦一大爷,我这心里……”
“有什么不合适的!他是一大爷,院里的事就该他管!快去!”
贾张氏不耐烦地挥手。
秦淮茹这才抱着棒梗,慢吞吞地出了门。夜风微凉,她紧了紧怀里的孩子。
拐过月亮门,易中海家窗户透出些许光亮。
他正坐在桌边,对着棋盘出神。一大妈在旁边纳鞋底,屋里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
秦淮茹在门口站定,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让那份愁苦与无助显得更加真切。她轻轻叩响了房门。
“一大爷,您在家吗?”
易中海放下手里的棋子,眉头微微一蹙。这个秦淮茹,又来做什么?
“进来吧。”
秦淮茹推开门,抱着棒梗,怯生生地走了进去。她先是恭敬地叫了一声“一大爷,一大妈”,然后便垂下头,眼圈先红了。
棒梗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配合地咧开嘴,哭声比在家里时响亮了不少。
“哇……哇啊……”
易中海看着秦淮茹这副模样,再听着孩子的哭声,心里顿时了然。这是上门来“诉苦”了。
他端起桌上的搪瓷缸子,慢悠悠地呷了口浓茶,目光在秦淮茹和她怀里的孩子身上打了个转。
最近陈阳那小子在院里风头太盛,又是买房又是买“三大件”,天天鱼肉不断,衬得他这个一大爷都有些黯淡无光。
这秦淮茹一家,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他重重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悲天悯人的神色。
“秦淮茹啊,这是怎么了?孩子哭得这么厉害。”
秦淮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一大爷,您给评评理。我们家东旭,一个月就那么点工资,现在又添了棒梗,家里……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棒梗都满月了,连顿饱饭都没吃上。我……我这当妈的,心疼啊!”
她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擦眼泪,肩膀微微耸动,哭得好不伤心。
一大妈看着也有些不忍,放下手里的针线活。
“老易,你看这……”
易中海摆了摆手,示意她别说话。他沉吟片刻,脸上带着几分凝重。
“秦淮茹啊,你放心,有我这个一大爷在,就不会看着你们娘儿几个饿肚子。”
他心里盘算着,这可是个打击陈阳的好机会。
陈阳家如今是院里独一份的富裕,若是在全院大会上,逼他出点血,既能解了贾家的燃眉之急,又能显出自己的高风亮节,更能杀杀陈阳的威风。
一举三得。
“这样吧,”易中海一拍大腿,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我这就召集大伙儿开个全院大会。邻里之间,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秦淮茹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但脸上依旧是感激涕零的模样。
“一大爷,这……这怎么好意思。太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院里的事,就是我的事。”
易中海站起身,声音洪亮,充满了“正义感”。
当晚,梆子声再次在四合院里响起,急促又响亮。
“开会了!开会了!各家各户都出来,开全院大会了!”
刘管事扯着嗓子在院里吆喝。
不一会儿,各家各户的人都陆续从屋里走了出来,聚集到中院。
昏暗的灯光下,人头攒动,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这大晚上的,又开什么会?”
“不知道啊,看一大爷那架势,估计不是小事。”
阎埠贵扶了扶眼镜,精明地打量着四周。他这个三大爷,在这种场合向来是只看不说,除非能捞到好处。
刘海中挺着肚子,背着手,一副官派十足的模样。他这个二大爷,就喜欢这种被人瞩目的感觉。
傻柱也从屋里出来了,看到秦淮茹抱着孩子,可怜巴巴地站在易中海身边,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忍。
许大茂则抱着胳膊,斜靠在门框上,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他倒要看看,这易中海今晚又要唱哪一出。
陈阳和何芳初、何秀兰也走了出来。陈阳神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何秀兰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今晚这会,怕是冲着他们家来的。
等人都到得差不多了,易中海清了清嗓子,站到了人群前面。
他先是示意秦淮茹抱着棒梗往前站了站,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他们母子俩的“惨状”。
然后,他才痛心疾首地开口。
“大伙儿都静一静,听我说几句!”
院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易中海抱着秦淮茹的儿子棒梗,声音沉痛。
“大伙儿看看,看看我们院的棒梗,生下来就没吃过一顿饱饭!”
他用手指了指孩子瘦小的脸蛋。
“东旭是三级工,工资就那么点,秦淮茹没工作,一家老小,这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
“我们是一个院的邻居,是一家人,难道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家断粮吗?”
他的话语极富煽动性,一些心软的妇道人家已经开始抹眼泪了。
刘奶奶更是连连叹气。
易中海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十块钱,用力地拍在旁边的小方桌上。
“我,作为一大爷,先带个头!我捐十块!”
十块钱,在这个年代,对于普通工人家庭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
院里响起一阵小小的惊呼。
秦淮茹适时地配合着,感激地对易中海鞠了一躬。
“谢谢一大爷,谢谢一大爷。”
易中海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副“义薄云天”的表情。
随后,他的目光如同磨砺过的刀锋,缓缓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落在了人群中的陈阳身上。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院子。
“我们院里,现在日子最好过的,就是陈阳家了。”
“天天吃肉,买了自行车,买了缝纫机,还买了手表!这日子,啧啧!”
他故意把陈家的富裕描绘得淋漓尽致,与贾家的困苦形成鲜明对比。
“陈阳,”易中海一字一顿,盯着他,“大伙儿可都看着呢,你……是不是也该表示一下啊?”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刷的一下,全都聚焦在了陈阳身上。
幸灾乐祸的,比如许大茂,嘴角咧得更开了。
好奇的,比如阎埠贵,镜片后的眼睛闪着精光,盘算着陈阳会出多少。
担忧的,比如何秀兰,手心都捏出了汗。
期待的,则是秦淮茹和贾张氏,她们的眼睛里几乎要冒出光来。
易中海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带着几分得意的微笑。
他相信,在这样的舆论压力下,在全院老少爷们的注视下,陈阳这小子,就算不想出血,也得被逼得大出血!
今天,他就要让陈阳知道,这个院子,到底谁说了算!
空气仿佛凝固了。
陈阳站在那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夜风吹过,院子里的大槐树叶子沙沙作响。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