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血光冲霄,龙形虚影盘旋于夜空之上,双目猩红如火,俯瞰人间。
楚河伏身岩后,屏息凝神,体内灵力悄然运转。他能感受到那龙魂中蕴藏的古老威压,似曾相识,又仿佛来自远古深渊。柴刀上的龙纹隐隐发热,与那龙魂遥相呼应,似要挣脱而出。
墨玄机面色骤变,猛然转身,目光如刃扫向楚河藏身之处。
“何人在此窥探?!”
话音未落,潭面轰然炸裂,一股滔天魔气席卷四野,直扑向空中龙魂。那龙魂发出一声低沉咆哮,竟在半空凝成实体,龙首昂起,獠牙森然,朝墨玄机当头噬下!
墨玄机大喝一声,戒尺挥出,黑气翻涌间竟将龙魂一击震退数丈。但他脸色愈发苍白,显然强行催动魔气已至极限。
楚河心中一动,袖中三枚铜钱轻轻一晃,指尖摩挲其上纹路,心念电转:这龙魂并非纯粹妖兽,而是某种残存的意志,若能引导融合,或许可为己所用。
他深吸一口气,悄然绕过战场边缘,避开两人交锋之地,直奔寒潭中央那座浮现的古老祭坛。
潭水翻腾不止,祭坛符文闪烁,隐隐可见其中一道龙形刻痕,与他柴刀上的龙纹极为相似。
楚河脚下一踏,身形如蛇游滑步,避过几道激荡的魔气余波,稳稳落在祭坛边缘。他迅速取出草绳,十指翻飞间,开始编织“缚龙阵”。
草绳入手,微光隐现,仿佛感应到即将降临的龙魂之力,自行泛起淡淡金芒。
他咬紧牙关,脑海中回忆起市井斗殴时的经验——对付猛兽,不在于正面硬拼,而在于巧劲制敌,以柔克刚。
缚龙阵初成,他便将柴刀置于阵心,双手结印,引动《太虚引气诀》缓缓牵引龙魂。
那龙魂本已被墨玄机逼退,此刻却忽然调转方向,直扑寒潭祭坛而来,似乎感知到了什么。
墨玄机见状大惊:“你竟敢……”
话音未落,龙魂已然撞入缚龙阵中!
刹那间,天地失色,风云倒卷,楚河只觉五脏六腑如遭重锤,体内的灵力瞬间紊乱,经脉如焚,意识几近崩溃。
他强忍剧痛,死死咬住舌尖,以痛意维持清醒。他不敢有丝毫松懈,继续运转功法,试图引导龙魂归位。
龙魂狂躁不已,在缚龙阵中横冲直撞,每一次冲击都令楚河气血翻涌,冷汗湿透衣襟。
他闭目内视,只见体内灵力如江河决堤,四处乱窜。唯有那一线龙纹,如定海神针般矗立其中,与龙魂遥相呼应。
楚河心头一震,忽有所悟。
他猛然改变缚龙阵的运转方式,由束缚转为引导,以柴刀龙纹为核心,构筑一条通往丹田的灵力通道。
龙魂似察觉异样,猛然回头,欲要挣脱,却被缚龙阵牢牢锁定。
楚河趁势而动,引动《太虚引气诀》全力催动,将龙魂一点点拉入体内。
剧痛再度袭来,仿佛千刀万剐,但他咬牙坚持,任凭汗水、血泪交织而下。
终于,龙魂最后一缕光芒没入柴刀龙纹之中,整个过程戛然而止。
四周寂静无声,唯余风声掠过山林。
墨玄机怔怔望着楚河,眼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你……竟能容纳龙魂?!”
楚河缓缓睁开眼,眸中金光一闪而逝,气息陡然暴涨,竟隐隐有突破之势。
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抬起柴刀,刀身上龙纹流转,似有活物游走其间。
这一刻,他真正掌控了柴刀中的力量。
但还未等他细思,天地骤变。
乌云自四面八方汇聚,雷鸣滚滚,紫电交错。地面震动,山石崩裂,一股浩荡威压自九天之上倾泻而下。
龙魂觉醒,引发天地异象!
墨玄机脸色骤变,连忙收起戒尺,疾声道:“你疯了吗?这般动静,岂非引来各方关注?!”
楚河抬头望天,眼神却无比清明。
他知道,这一场蜕变,不仅关乎自身修为,更牵动了整片大陆的命运。
雷云深处,隐约可见一道金色光影闪现,似在回应他的觉醒。
他握紧柴刀,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嘴角微微扬起。
“既然来了,那就让他们看看,我楚河,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话音落下,雷霆劈下,照亮了整片寒潭。
——
试炼之地,幽暗深邃。
楚河盘膝而坐,体内龙魂沉静如渊,与自身灵力彻底融合。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开双眼,眸中金光内敛,神采奕奕。
缚龙阵尚未完全散去,草绳依旧散发着微弱光芒,仿佛蕴含某种未曾显露的力量。
他伸手轻抚草绳,心中隐隐觉得,此阵之妙,尚有未尽之处。
就在此时,识海深处忽有一段模糊记忆浮现——
那是一座古老的宫殿,殿中龙柱高耸,一位身披龙袍的男子端坐其上,手中执一柄短刀,刀身龙纹栩栩如生。
画面一闪即逝,却让楚河心头震动。
这是……龙魂的记忆?
他尚未及细思,突然察觉体内龙魂微微颤动,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楚河起身,环顾四周,只见远处一块巨石被刚才的天地异象所击中,表面焦黑,却在中心处显露出一道奇异的纹路。
那纹路,与缚龙阵的某些结构极为相似。
他缓步走近,手指轻触那道纹路,顿时一股温热的能量涌入掌心。
他瞳孔一缩。
这不是普通的石头,而是一块封印之石,上面镌刻的,赫然是……
“龙脉锁链”的一部分!
楚河心神震荡,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意中触及了一个更大的秘密。
龙魂、柴刀、缚龙阵、龙脉锁链……
这一切,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真相?
玄天宗山门下已聚起层层人群。
昨夜寒潭异象惊动四方,今晨便有执法队列阵而至,赵轩一袭白衣立于队前,腰间佩剑未出鞘,神情却冷若冰霜。他身后数名执事弟子手持锁链,目光森然,显然是冲着一人而来。
“楚河!”赵轩一声厉喝,声震全场,“你私闯禁地,引动天地异象,扰乱宗门秩序,还不束手就擒?”
人群中一片哗然,有人低声议论,也有人面露疑惑。但赵轩在宗门内素来声望极高,此番发难,竟一时无人敢为楚河出头。
楚河负手而立,衣袍尚带夜雨余湿,神色却不见半分慌张。他缓缓抬起眼,嘴角微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赵师兄好大的火气。”他语气轻慢,却字字清晰传入众人耳中,“不知所谓‘禁地’,可曾有明文告示?还是说……赵师兄自己圈块地,就能说是宗门重地了?”
赵轩面色一沉,正欲开口,却被楚河抬手打断。
“诸位师兄弟姐妹都在这儿,不妨听我一句。”楚河环视四周,语调不疾不徐,“我问心无愧,若真犯了戒律,长老们自会裁决。但我手中,有一物,或许能让此事水落石出。”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牌,高高举起。
那玉牌通体莹白,正面刻着“试炼”二字,背面则是一道龙形印记,在晨曦下泛着淡淡金芒。
“这是进入宗门时,由墨玄机长老亲手所赐的测试玉牌。”楚河朗声道,“长老亲口说过——持此牌者,可自由出入宗门任何区域,不受限制。”
话音落下,人群之中顿时响起一阵低语。
赵轩脸色阴晴不定,显然没想到楚河还有这一手。他咬牙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该擅闯寒潭!那里岂是你能踏足之地?”
楚河闻言一笑,随手将玉牌收回袖中,缓步向前两步,直视赵轩。
“赵师兄说得对。”他点头称是,却话锋一转,“可寒潭并非宗门秘境,更未设封印或结界,连守卫都没有一个。你说我是擅闯,那谁又能证明我闯的是‘禁地’?”
赵轩被噎得一滞,眼中怒意更盛。
“巧言令色!”他猛地拔剑而出,寒光乍现,直指楚河咽喉!
围观人群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不少人惊呼出声,纷纷后退几步,唯恐波及。
然而楚河并未闪避,反而轻轻一笑,身形一侧,脚下微滑,已然避开剑锋。右手一探,从身旁杂物堆中抄起一根扁担,动作行云流水,毫无迟滞。
“赵师兄这剑法,倒比王寡妇的擀面杖还急躁几分。”他调侃一句,随即手腕一抖,扁担横扫而出,精准勾住赵轩剑柄。
只听“当啷”一声脆响,赵轩还未反应过来,佩剑已被挑飞半空,旋转几圈后“啪”地落在地上,溅起些许尘土。
众人瞠目结舌。
赵轩更是满脸不可置信,怔怔望着落地的长剑,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楚河却已收起扁担,双手抱胸,笑吟吟地望着赵轩:“赵师兄,你这剑法,练得有点儿浮啊。”
赵轩脸上青红交加,双拳紧握,指甲几乎掐入掌心。
他正要上前理论,忽听一道苍老声音悠悠传来:
“够了。”
声音不大,却如雷贯耳,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缓步走来,身披宽松青袍,腰间挂一葫芦,步伐看似缓慢,却眨眼之间便已立于楚河与赵轩之间。
“陆九渊长老!”有人认出此人身份,惊呼出声。
陆九渊眯着眼扫过两人,目光最终落在楚河身上,微微颔首。
“楚河,你随我去后山一趟。”
楚河没有多问,只是点头应下,将扁担放下,转身随陆九渊向后山而去。
赵轩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背影渐远,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阴霾。
“你以为这样就算了吗?”他低声喃喃,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
后山林深叶密,晨雾缭绕。
陆九渊一路无言,直至走入一处隐秘山谷,才停下脚步。
楚河亦步亦趋,直到此刻才开口问道:“长老为何唤我前来?”
陆九渊回头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你昨日之举,太过张扬。”
楚河不语,静静听着。
“龙魂觉醒,引来天地异象,恐怕不止宗门高层注意到了。”陆九渊叹息一声,“风凌轩宗主已下令彻查寒潭之事,墨玄机虽未受责,但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楚河垂眸思索片刻,忽而一笑:“那又如何?我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陆九渊盯着他看了许久,终是摇头:“你这小子,心思太活,手段太奇。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你会用一根草绳困住龙魂?”
楚河摸了摸袖中三枚铜钱,微笑不语。
“不过……”陆九渊忽然话锋一转,“既然你已掌控龙魂之力,那就不能再等闲视之了。”
他说着,抬手指向山谷深处的一处石壁。
那石壁上,赫然刻着一副古老的阵图,线条斑驳,却隐隐透出一股奇异的波动。
“这是我年轻时所悟的一套阵法,名曰‘七星归墟’。”陆九渊缓缓道,“它不仅可用于防御、困敌,更重要的是——它能引导天地灵气,助你更快掌控体内龙魂。”
楚河眼神微动,上前一步仔细观察那阵图纹路,果然发现其中暗藏玄机,与自己昨日所布缚龙阵竟有几分相似之处。
“长老是要教我此阵?”他试探问道。
陆九渊哈哈一笑:“教你?哪有那么容易。我只是给你一个机会,能不能参透,全靠你自己。”
“记住,市井之人最懂顺势之道,而修行之路,何尝不是一场顺势而为的博弈?”
楚河站在原地,望着那副阵图良久,忽而伸手轻抚其上,指尖划过每一道刻痕,仿佛在触摸一段尘封的记忆。
“你可曾听闻‘九宫’之说?”陆九渊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似酒意未醒。
“听闻过。”楚河答得干脆,“市井赌坊里常有骰子阵,三六一十八,九宫推演,讲究的是阴阳相生,虚实相济。”
陆九渊闻言轻笑一声,脚步未停:“不错,正是这个理。世间万象皆合数理,修行之道亦不例外。”
说话间,二人已至一处隐秘谷地。谷地中央立着一座石阵,九根青灰色石柱错落分布,彼此之间以暗红色符文相连,隐隐有灵气流转其中,仿佛活物一般呼吸起伏。
楚河目光微凝,只觉一股寒意自阵法中心缓缓蔓延开来,令人不由自主地屏息。
“这便是‘九宫锁灵阵’。”陆九渊驻足,抬手指向阵眼所在,“若能破解,便可通往上古洞府。”
楚河缓步上前,袖中铜钱微微发烫。他蹲下身,指尖轻触地面刻痕,果然发现其纹路竟与市井赌坊中的骰子阵极为相似,只是更为繁复,隐藏着更深的玄机。
他取出三枚铜钱,在掌心轻轻一握,闭目片刻后抛出。
第一枚铜钱落地,正面向上;第二枚翻滚几圈后侧立不倒;第三枚则斜插在石缝之中,摇摇欲坠。
楚河眼神微动,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长老,我找到了。”
他缓步绕行,依照卦象所指方向调整步伐,每一步都踏在阵法的关键节点上。随着他的动作,原本紊乱的灵气逐渐趋于稳定,阵法表面浮现出一道道细密的光纹,如同星轨交织。
当第七步落下时,一枚铜钱忽然自行跃起,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最终稳稳立于阵眼之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
整个“九宫锁灵阵”瞬间震动,九根石柱齐齐亮起,符文如流水般涌动,随即轰然崩裂,化作点点星光消散于风中。
楚河站在原地未动,感受着脚下大地传来的震颤。片刻后,一道幽深的洞口显现而出,黑黝黝的入口仿佛深渊巨口,吞吐着淡淡的雾气。
陆九渊缓步走近,望着洞口,神色复杂。
“进去吧。”他低声说道,“太虚引气诀全篇,就在这洞府之中。”
楚河点头,迈步踏入。
洞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古老而潮湿的气息。他顺着石阶向下,不多时便来到一间宽敞的石室。石室中央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正是《太虚引气诀》的完整篇章。
而在石碑旁,静静地插着一把柴刀——刀身古朴,却隐隐透出符文之光,仿佛蕴含着某种远古之力。
楚河缓步上前,伸手握住柴刀柄。刹那间,一股熟悉的气息涌入体内,竟是与他父亲遗物那把柴刀极为相似,却又更加深邃莫测。
他低头细看,刀身上隐约可见几道新的纹路,与他在缚龙阵中所见极为相似。
正当他思索之际,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异响。
他猛然回头,只见石壁上的文字在微光中缓缓浮现,隐约显露出两个字迹斑驳的大字——
魔神
楚河心头一震,眉头紧蹙。他正要细察,忽然感到身后传来一股强烈的吸力,仿佛整座洞府都在收缩,试图将他吞噬。
他迅速抽出柴刀,挥刀斩断地上草绳,飞快编成绳索固定于岩壁之上,借力稳住身形。同时运转《太虚引气诀》,灵力汇聚于掌心,猛地一掌拍向前方虚无之处。
光幕应声而碎,一道古老的封印之力随之溃散。
楚河趁势跃入洞府深处,身影消失在幽暗之中。
身后,陆九渊静静伫立,望着那被尘封已久的洞府入口,眼中闪过一丝深远的光芒。
“太虚……终于现世了么?”
他低声喃喃,转身离去,身影渐行渐远,最终隐没于晨雾之中。
洞府之内,楚河站在另一处石门前,门上刻着一行模糊不清的小字,依稀可辨:
“破九宫者,方可窥天命。”
他凝视良久,嘴角缓缓扬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手中柴刀轻颤。
幽暗洞府深处,楚河手持柴刀缓步而行。石壁上的符文在龙纹金光映照下忽明忽暗,仿佛沉睡千年的古灵苏醒。他目光微凝,指尖轻抚石壁,隐约感受到一股阴寒之气自地底涌出。
“血月祭典……”他低声念道,脑海中浮现出那本残破典籍的记载。
那典籍虽无署名,但字里行间透露出森然杀意。每逢血月之夜,魔教中人便会举行献祭仪式,以修士精血为引,唤醒沉睡于九幽深渊的上古魔神。仪式需在子时三刻开始,待血月升至中天,将百名修士精血注入祭坛,便可开启通往魔域的裂隙。
楚河心头一震。他忽然想起每月十五夜,赵轩总会悄然离宗,且神色诡秘。更令人生疑的是,近来已有数名外门弟子莫名失踪,宗门却始终未予彻查。
他收起柴刀,转身踏出洞府。晨雾已散,阳光洒落在林间碎叶之上,却掩不住他眉宇间的凝重。
当夜,月轮圆满,银辉洒满青岩山巅。楚河身披黑袍,藏身于玄天宗后山一处老槐树后,目光紧锁着前方小径。
不多时,一道身影自宗门方向缓缓而来。那人步伐稳健,衣袂翻飞,正是赵轩。
楚河屏息凝神,手指轻轻一抖,草绳自袖中滑落,在掌心迅速编织成一枚隐匿符结。他低伏身形,借着树影与屋檐的遮掩,悄然尾随其后。
赵轩并未察觉异样,穿过几条偏僻小径,最终停在一座废弃祠堂前。他左右张望片刻,抬手掐诀,掌中浮现出一抹猩红光芒。
楚河瞳孔微缩——那是噬魂尺的气息!
祠堂大门无声开启,赵轩闪身入内。楚河不敢耽搁,贴墙而行,直至靠近窗棂,方才窥见内中情形。
只见祠堂正中摆放着一口青铜鼎,鼎中盛满赤红液体,隐隐有腥气溢出。四周地上插着七根黑色骨钉,每根骨钉顶端都悬挂着一只玉瓶,瓶中装着不同颜色的液体。
赵轩缓步上前,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从中倒出数滴鲜血。鲜血落入鼎中,顿时激起一阵血雾,空中竟浮现出一幅诡异画面——画中之人皆是玄天宗弟子,或昏迷不醒,或挣扎嘶吼,最后化作虚无。
楚河心头大骇。原来赵轩竟是用这种方式收集弟子精血!难怪那些失踪者毫无踪迹可寻。
他强压怒火,继续观察。只见赵轩口中念念有词,手中法印不断变换,鼎中血雾逐渐凝聚成一道符咒,悬浮于半空。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赵轩猛然回头,双目如鹰隼般扫视四周。楚河迅速缩回身子,靠在墙角,屏住呼吸。片刻后,脚步声远去,赵轩才重新专注于鼎炉。
楚河心中已有定论。他悄然退后,绕过祠堂,回到宗门内院。此刻已是子时,月华如水,洒落在他肩头。
他深知,若要在祭典当夜揭露真相,必须提前布局。否则一旦让赵轩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翌日清晨,楚河来到后山酒庐,陆九渊正倚栏饮酒,醉眼朦胧。
“长老。”楚河拱手行礼,语气沉稳,“我有一事相求。”
陆九渊眯起双眼,似笑非笑:“说吧,又想借我的酒葫芦做什么勾当?”
楚河也不隐瞒,将昨夜所见一一告知。陆九渊听罢,面色渐沉,手中酒葫芦轻轻一晃,竟传出雷鸣之声。
“血月祭典……”他喃喃自语,随即抬头看向楚河,“你可知,要破解此阵,需用何物?”
楚河摇头。
陆九渊站起身,走到崖边,遥望远方云海翻腾:“三百年前,曾有一位阵法师祖留下‘七星归元阵’,可镇压邪祟,封印魔气。可惜阵图早已失传。”
楚河闻言,心头一动。他想起先前在缚龙阵中见到的那抹奇异光芒,或许与这“七星归元阵”有关。
“若能寻到阵图,或许可在祭典当夜设下陷阱。”他说。
陆九渊沉吟片刻,终是点头:“好。不过此事须得谨慎行事。赵轩背后,恐怕不止是他一人。”
楚河默然。他知道,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
夜幕降临,风掠过山巅,带来一丝寒意。楚河独坐房中,手中铜钱微微发烫。
他缓缓摊开手掌,三枚铜钱落地,第一枚正面朝上,第二枚侧立不倒,第三枚则斜插在木缝之中。
卦象显兆——凶中有吉,变局将临。
他闭目沉思良久,最终睁开眼,眸中闪过一抹冷芒。
“既然你要血月祭典,那我便让你在这祭典之上,亲手葬送自己。”
话音落下,烛火忽明忽暗,窗外月色如血,染红了整片山林。
晨光初露,玄天宗内云气缭绕,山道上已有弟子往来。楚河站在房门前,手中三枚铜钱在掌心轻轻一握,随即洒落于石阶之上。
正面、侧立、斜插——卦象未明,凶吉参半。
他眯了眯眼,嘴角微扬,将铜钱收回袖中,转身走进屋内。昨夜的烛火尚未熄尽,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焦香。那瓶“筑基丹”静静躺在桌上,黑如墨玉,却不过是辣椒粉与草木灰混制而成。
“赵轩啊赵轩,你若真想赌命,我便陪你玩一场大的。”
话音未落,门外已传来脚步声。
是赵轩亲自来了。
楚河不动声色地将瓶子收起,披上外袍,缓步出门。赵轩一身白衣胜雪,神情冷峻,身后跟着数名执法弟子,目光皆落在楚河身上,似有审视之意。
“七日之约,可还记得?”赵轩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自然记得。”楚河笑得灿烂,“不过,师兄既然上门,不如先尝颗丹药?保准让您筑基成功,灵力暴涨。”
赵轩眉梢微挑,却不言语,只冷冷点头:“好。”
两人并肩而行,直往广场而去。沿途已有弟子闻风而来,议论纷纷。赵轩设下赌约,要楚河七日内助其筑基,若失败,则逐出宗门。此事传得沸沸扬扬,许多人心中暗忖:这楚河不过是个乡野小子,怎敢应下如此赌局?
广场中央早已摆好高台,正中两席相对而设。楚河不急不躁,在一侧坐下,从怀中取出那瓶“筑基丹”,轻轻放在案几之上。
“此乃家传秘方,偶然所得。”他朗声道,语气轻快,“诸位若有兴趣,也可来买一颗,价格公道,见效奇佳。”
围观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哄笑。
“哈哈,家传秘方?我看你是市井骗术吧!”
“就是,筑基岂是吃颗丹就能成的?”
楚河也不恼,只是笑着拱手:“诸位不信也无妨,但今日赵师兄亲试,若无效,我自当认输,绝不狡辩。”
赵轩端坐于另一侧,神色依旧淡然,目光却落在那瓶丹药上,片刻后抬手示意:“拿来。”
楚河笑着递过,指尖一抹,悄然在瓶口沾了些新调的粉末。那粉末无色无味,却能引人气血翻涌,鼻窍难忍。
赵轩接过,略一查看,眉头微皱:“你确定此物有效?”
“当然。”楚河笑意盈盈,“师兄放心服用,若真无效,我也甘愿受罚。”
赵轩沉吟片刻,终是仰头吞下丹药。
刹那间,全场寂静。
片刻后,赵轩脸色骤变,猛然起身,双手捂住鼻口,连连打起喷嚏来——
“阿……阿……阿嚏!”
一声比一声响亮,仿佛雷霆炸裂,震得四周弟子皆退后几步。
广场上一片哗然。
“这……这是什么丹药?!”
“赵师兄怎么了?”
赵轩面色涨红,眼中怒意翻腾,却止不住接连不断的喷嚏。他猛地回头瞪向楚河,怒喝道:“你做了什么!”
楚河一脸无辜地站起,拍了拍衣袖,笑道:“师兄莫慌,这正是我家祖上传下的‘通窍丹’,专为筑基前疏通经脉所用。您这一连九个喷嚏,说明气血通畅,根基稳固,再配合您的修为,不出三日,必能筑基成功。”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哄笑。
赵轩咬牙切齿,怒不可遏,正欲发作,却听楚河又悠悠补了一句:“不过嘛……师兄您这喷嚏声,比雷云还响,怕是把方圆百里的妖兽都惊动了。”
此言一出,全场爆笑。
有人甚至笑得蹲在地上,指着赵轩道:“哈哈,赵师兄果真神威无双,连打喷嚏都能震天响!”
赵轩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却因连番喷嚏,几乎说不出话来。
楚河却笑吟吟地走上前,递上一方白帕:“师兄擦擦汗,小心风寒入体。”
赵轩一把夺过,狠狠一甩,转身拂袖而去,身影狼狈,毫无首席弟子风范。
广场上笑声未歇,楚河却缓缓收起笑意,目光落在赵轩离去的方向,心中微微一沉。
他分明看见,在赵轩服下丹药的一瞬,周身竟闪过一抹诡异黑芒,似有魔气缠绕。虽一闪即逝,却让他心头一凛。
“看来,这赌约背后,还有别的文章。”
他低头看着空空如也的瓷瓶,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远处,陆九渊倚在廊柱旁,手中酒葫芦轻晃,低声道:“小狐狸终于开始学着布局了。”
与此同时,广场一角,一名年轻弟子望着楚河远去的背影,眼中闪烁着奇异光芒。
他低声喃喃:“原来,市井之道,也能斗败天骄……”
下一刻,他悄悄跟上了楚河的脚步。
夜色如墨,玄天宗后山寒潭静默无声。水面倒映着点点星光,却透出一丝不寻常的猩红。
楚河立于潭边古松之下,袖中三枚铜钱轻轻一握,随即摊开掌心——一枚正面,一枚侧立,最后一枚竟斜插在指缝之间,似有不安之意。
他眯了眯眼,嘴角微扬,将铜钱收回袖中,缓步向前。脚步落地轻若落叶,却不曾惊动半分水波。
七日前赵轩服下“通窍丹”之后,周身闪过一抹诡异黑芒之事,让他心头始终压着一块巨石。那日之后,宗门内风声渐紧,执法弟子频繁巡视,连陆九渊也变得沉默寡言。
而今夜,正是血月祭典前夜。
据《太虚引气诀》残篇所载,每逢血月,寒潭深处便会浮现上古祭坛,那是任无涯昔日布下的魔阵核心。若能窥其一角,或可揭开赵轩与魔宗之间的真正联系。
楚河驻足潭畔,目光扫过四周。青石环绕,水雾缭绕,唯有一道隐约可见的石阶直通潭底。他缓缓抽出腰间柴刀,刀身龙纹泛起淡淡金光,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脚尖轻点,身形如燕般掠过水面。每一步落下,水面便泛起一圈涟漪,却未沉下半寸。
不多时,他已至潭心。
果然,一座古旧石台静静沉于水中,四角各刻一道符文,隐隐透出血光。符文闪烁频率极有规律,似在传递某种讯息。
楚河蹲下身,指尖轻触其中一道符文。刹那间,一股阴冷之气顺着经脉直冲心口,他心中一凛,连忙收回手。
但就在那一瞬,他分明听见耳边响起低语:
“你母亲……偷走了我半颗心。”
声音幽远空灵,却带着几分讥诮与怒意。
楚河猛地抬头,只见原本平静的潭水骤然翻涌,化作一片血海。腥风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血浪之中,一道模糊身影缓缓浮现。那人头戴九重冠冕,双目如炬,虽只是一道投影,却令人心神俱震。
“任无涯。”楚河低声喃喃,手中柴刀紧握,虎口微颤。
“小辈,竟能踏入此地。”那身影开口,声音震荡四方,“你可知,你体内的魔气,乃是我当年亲手封印?”
楚河瞳孔一缩,未曾言语,体内灵力已然运转至极限。他能感觉到,这股力量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狂暴,仿佛要挣脱束缚,与眼前之人共鸣。
“你母亲背叛我,盗走我半颗心脏,妄图以凡人之躯镇压我千年魂魄。”任无涯冷笑,“她终究还是失败了。如今,你便是她罪孽的延续。”
话音刚落,血浪猛然掀起,朝楚河席卷而来!
楚河脚下一踏,借力跃起,避开第一波攻势。他旋身半空,柴刀挥斩而出,刀光劈开血浪,竟在空中留下一道金色裂痕。
血浪被劈开一瞬,任无涯的身影微微晃动,似乎受到些许影响。
楚河趁势落地,双脚稳扎,双手紧握柴刀,目光凝定。他闭上双眼,心神沉入刀身,感受那道龙纹的力量。
龙纹自刀身蔓延,逐渐与他体内灵力交融。他脑海中浮现出过往种种:七岁父亲被妖兽所杀,十二岁误入长老洞府,十六岁入门测试引来雷云……
那些市井斗殴的经验、草绳编阵的手法、铜钱推演的卦象,在此刻一一浮现。
原来,一切皆有因果。
他猛然睁眼,眼中金光暴涨。
“世间万物,皆可为我所用!”
一声大喝,他脚下草绳瞬间燃起青焰,化作一道简易阵法。阵法中央,柴刀高举,龙纹之力彻底激发,与体内魔气融合,形成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血海翻腾,任无涯身影愈发清晰,口中发出低吼:“你敢逆我血脉?!”
楚河不答,刀锋猛然劈下!
轰然一声巨响,天地震动。
血海被一刀劈开,空间撕裂,一道漆黑裂缝横贯虚空。裂缝中透出微弱光芒,不知通往何处。
任无涯的身影剧烈扭曲,似被强行拉扯,最终化作一道厉啸消散于夜空。
血海退去,寒潭恢复平静。
楚河立于原地,胸口剧烈起伏,额角渗出冷汗。他低头看向手中的柴刀,龙纹依旧闪耀,却隐隐多了一丝暗红。
他眉头微皱,似有所悟。
远处传来钟声,悠长回荡。
血月将至。
他收刀归鞘,转身离去,背影在月下拉得修长。身后寒潭再无异象,唯有一圈圈涟漪缓缓扩散。
谁也不知,方才那一刀,究竟斩开了什么。
而更无人察觉,在那道空间裂缝关闭之前,一缕极其微弱的气息悄然逸出,落入寒潭深处某处隐秘之地。
寒潭深处,空间裂缝如一道幽暗的门户,在楚河眼前缓缓闭合。他立于裂缝之前,袖中铜钱微动,掌心一握,三枚铜钱竟同时侧立,似有异象将生。
他未作迟疑,一步踏入那漆黑之中。
刹那间,天地翻转,四周灵气紊乱如潮,每前进一步,皆如负千钧之重。楚河运转《太虚引气诀》,灵力护体,身形在狂暴的灵流中沉浮不定。柴刀龙纹忽明忽暗,仿佛感应到了某种召唤,在黑暗中泛起微光。
他眯眼循光而行,步步谨慎,终于穿过最后一道乱流,脚踏实地。
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深埋地底的古老遗迹,穹顶之上布满星辰般的符文,流转着淡金色的光辉。四壁皆为青黑色石料,刻满了盘旋飞舞的龙形图腾,每一道龙纹都仿佛活物般隐隐蠕动,透出上古神威。
正中央,一座巨大的石台静静矗立,台上悬空漂浮着一块龙形符文石碑,其上龙鳞纹理清晰可见,每一道纹路都蕴含着磅礴气息。
楚河缓步上前,手中柴刀轻颤,龙纹与石碑遥相呼应,彼此共鸣。他心中一动,知此地必藏玄机,遂将柴刀缓缓举起,贴近石碑。
瞬间,一道金光自柴刀龙纹激射而出,没入石碑之中。
整个遗迹顿时震动起来,地面裂开细密纹路,宛如蛛网蔓延。那些原本静止的龙形图腾纷纷亮起,化作一条条光影游走于四壁之间,最终汇聚于石碑之上。
石碑表面浮现出一行古老文字:
“龙神九变,混沌灵阵,唯有真龙血脉者可承。”
楚河眉头微皱,目光落在那一行字上,思索片刻后,抬手轻触石碑边缘。指尖刚一接触,一股炽热之力骤然涌入体内,令他心头一震。
脑海中轰然响起一个苍老却威严的声音:
“吾乃龙神敖渊,若欲得我传承,需以龙血为引,方可窥见真谛。”
话音落下,石碑光芒渐收,唯独中央位置显现出一道凹槽,形状如爪,似是等待血液注入。
楚河收回手掌,低头看向自己掌心,神色凝重。
他虽不知自己是否拥有龙血,但此刻也别无选择。他缓缓抽出腰间柴刀,刀锋划过指尖,一滴鲜血缓缓渗出,落入凹槽之中。
刹那间,整座石碑爆发出耀眼金光,龙吟之声响彻四方!
那声音低沉悠远,仿佛来自万古之前,又似近在耳边,直击人心。楚河只觉胸口一阵悸动,体内灵力竟不受控制地随那龙吟节奏波动起伏。
石碑光芒大盛,一道金色光幕浮现空中,显现出两卷秘术:
其一为《龙神九变》,共分九层,每一变皆能重塑肉身、淬炼魂魄,使修士逐步趋近真龙之姿;
其二为《混沌灵阵》,记载了三百六十种阵法变化,可借天地之势,演化万象,攻守兼备,堪称阵法至宝。
楚河目光微动,心知这两门传承皆非凡品,若能掌握一二,便可脱胎换骨,实力暴涨。
然而,当他试图靠近光幕时,却被一股无形之力阻挡在外。
“尚未完全觉醒。”那苍老声音再度响起,“龙血未成,传承难全。若欲尽得,需寻龙脉之地,以血祭唤醒血脉。”
楚河闻言,心中一凛。
他隐约察觉到,自己的身世或许比想象中更为复杂。父亲早亡,母亲临终前未曾言明真相,如今这龙冢中的传承,竟与他的血脉息息相关。
他缓缓后退一步,望向石碑,眼中闪过一抹坚定。
既然命运已将他引至此地,便无退路可言。
正当他思索之际,石碑突然剧烈震颤,一道紫色光芒从柴刀龙纹中逸出,融入石碑之中。
刹那间,整座遗迹开始崩塌,碎石簌簌坠落,龙形图腾逐个熄灭,仿佛这座传承之地即将封闭。
楚河不敢耽搁,迅速跃离石台,向出口方向奔去。
身后传来一声巨响,石碑轰然炸裂,化作无数碎片,散落虚空。
楚河回头望去,只见那片光幕亦随之消散,唯有一缕淡淡紫光残留于空中,缓缓飘向他胸前。
他伸手一接,那紫光竟化作一枚龙鳞状印记,悄然烙印于胸口皮肤之上。
与此同时,识海深处,一道微弱却熟悉的低语响起:
“你……是我最后的希望。”
楚河脚步一顿,瞳孔微缩。
那声音,竟与他在寒潭中所听任无涯的言语极为相似,却又带着几分不同。
他低头看向胸口印记,眉头越蹙越紧。
龙冢已毁,传承未尽。
远处,天光微启,晨曦洒落,映照在他脸上,显得神情莫测。
他收起柴刀,转身离去,背影在遗迹废墟中显得格外孤寂。
而在他身后,那最后一块龙形图腾,竟悄然脱落,落入尘埃之中,隐没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