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烬的手掌贴在石壁上，指节发白。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在地面的青苔上洇开暗色痕迹。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血菩提正在剧烈跳动，每一次脉动都像是从骨髓深处炸开的雷声。那种熟悉的灼烧感又来了，但比以往更凶猛，像有一团黑火在血管里横冲直撞，烧得他几乎站不稳。
“阿奴……”他咬牙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快……”
话没说完，喉头一腥，一口黑血喷在石壁上，溅起细碎回音。
陆雪琪已经站在他身后，左手按住他的肩胛骨，右手握着天琊剑斜插在地，寒气顺着剑锋蔓延至整个石室。她的眉头皱得很紧，眼神却依旧清明。
“撑住。”她说。
阿奴的动作更快。她将手中香灰洒成一圈，边撒边念着听不懂的巫语。那些香灰落地后泛起微弱银光，像是被风吹散的萤火虫，缓缓升腾，在三人周围形成一道若有若无的屏障。
林烬的身体开始抽搐，胸口起伏急促。他低头看自己的手臂，皮肤下隐约有黑色纹路游走，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咒，又像是活物般蠕动。
“不对劲。”阿奴忽然开口，声音透着一丝焦急，“这煞气……好像有人在引导它。”
“谁？”陆雪琪问。
“我不知道。”阿奴摇头，手腕翻转间取出一根兽骨短笛，“但它不是自己暴走的。”
她将短笛贴在唇边，吹出一声尖锐的音波。那音波撞在石壁上，反弹回来时竟带着淡淡的蓝光。紧接着，空气中浮现出几缕若有若无的黑丝，像是蛛网一般缠绕在林烬周身。
“那是……煞气的源头？”陆雪琪眯起眼。
“是锁链。”阿奴低声道，“有人用这些黑丝把他体内的煞气拴住了。现在……它们断了。”
话音刚落，林烬猛然仰头大吼，双眼瞬间染上一层浓重的黑雾。他整个人猛地向后一挣，竟是将陆雪琪的手臂甩开，连带她也退了几步。
“林烬！”阿奴惊呼。
林烬没有回应。他的身体仿佛不受控制，脚步踉跄地向前迈出一步，墨钧剑不知何时已被他拔出鞘，剑锋指向阿奴。
阿奴瞳孔一缩，迅速往后跃开，同时手指一弹，几只蛊虫飞出，在空中结成一张银色的网。
那张网刚刚成型，就被林烬一剑劈碎。他动作迅猛，几乎是本能地挥砍，每一击都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道。
陆雪琪立刻迎上去，天琊剑划出一道寒芒，与墨钧剑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你冷静点！”她厉喝。
可林烬的眼神空洞而狂躁，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
阿奴咬破指尖，将血滴在胸前的银坠上。那银坠立刻亮起微弱光芒，浮现出模糊的图腾纹路。她一边吟唱，一边靠近林烬。
“别过来！”陆雪琪喊道，“你现在靠得太近，会被反噬！”
“我知道。”阿奴的声音很轻，却坚定无比，“但他需要我。”
她伸手触碰林烬的额头，指尖刚接触到皮肤，便感受到一股灼热的煞气扑面而来。她没有退缩，反而闭上眼，低声念起一段古老的巫族祷文。
那段祷文像是某种唤醒记忆的钥匙，林烬的动作突然顿住。
他僵在原地，呼吸沉重，胸膛剧烈起伏。眉心紧蹙，仿佛在和某种无形的力量做着激烈抗争。
“你还记得吗？”阿奴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你说过，你会记住每一个人的名字。”
林烬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黑雾略微褪去。
“你说过，你要找到真相。”阿奴继续道，“你说过，你要守护我们。”
林烬的手指微微颤抖，墨钧剑慢慢垂下。
“你是林烬。”阿奴握住他的手，“不是什么怪物。”
那一瞬间，林烬的瞳孔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他看着阿奴，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陆雪琪趁机上前，将天琊剑抵在他胸口，释放出最后一道寒气，彻底封住了他体内暴走的煞气。
林烬整个人软倒在地，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冷汗。他的手掌紧紧攥着墨钧剑，指节泛白，却再也没力气举起。
“你……还好吗？”阿奴蹲下身，轻轻扶住他的肩膀。
林烬没有回答，只是艰难地抬起眼，看向她。那一刻，他眼中除了疲惫，还有一抹深深的愧疚。
“对不起……”他终于开口，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别说这个。”阿奴摇头，嘴角扬起一抹笑，“你回来了就好。”
陆雪琪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神情复杂。她收起天琊剑，转身走到石室门口，背对着两人说道：“你还有选择的机会。”
林烬怔了一下。
“你可以选择不再承受这些痛苦。”陆雪琪语气平静，“也可以选择……继续走下去。”
林烬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那里还残留着一丝黑气，像是一条细小的蜈蚣，在皮肤下游移不定。他缓缓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鲜血渗出。
“我不能停下。”他低声说。
阿奴轻轻握住他的手，替他止住伤口的血。
“那就一起走。”她说。
林烬抬头，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心中某个角落仿佛被照亮了。
他点了点头。
陆雪琪没有回头，但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石室外，风穿过密林，带来远处山峦的低鸣。夜色深沉，星光黯淡，整座遗迹仿佛沉浸在一场无声的风暴之中。
而在这风暴的中心，三个人的身影静静伫立，彼此依偎，等待黎明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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