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幸存者们看着那片曾经的仙家圣地,如今只剩下一片虚无的云海,悲喜交加,百感交集。
“先救人。”黄正将已经昏死过去的石铮小心翼翼地放下,目光扫过人群。
幸存者中,许多人都带着伤,更有一部分人,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黑气,眼神中不时闪过一丝挣扎与痛苦,显然是感染了“伪道病毒”的初期症状。
李小德二话不说,将那口老陶坛摆在中央,学着师父林火的样子,从怀里掏出各种叫不出名字的、散发着奇异香气的香料、灵植,一股脑地丢了进去,然后用一种古怪的法诀,催动坛底微弱的火苗。
很快,一股更加温和、醇厚的香气,伴随着袅袅的白烟,从坛口飘散开来,笼罩了所有人。
在这股充满了生命气息的烟火气安抚下,那些感染者身上的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痛苦挣扎的神色也渐渐变得平和。
黄正看着这一幕,疲惫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他自己也盘膝坐下,开始尝试修复透支的精神力。
这场惨烈的战斗,终究是他们赢了。
……
与此同时,这场发生在凡界一隅的惊变,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更高维度的层面上,掀起了阵阵涟漪。
东域,某处仙雾缭绕的圣地。
一位白发苍苍、仙风道骨的老者,正闭目推演着天机,他面前的龟甲罗盘突然毫无征兆的“咔”一声,裂开了一道缝隙。
老者猛地睁开眼,浑浊的眼眸中充满了震惊与不解。
“云隐宗的气数……断了?被一股……陌生的、充满了人间烟火的力量,强行抹去了?这怎么可能……”
北境,魔气滔天的万魔窟。
一位身披黑色重甲,气息霸道无匹的魔尊,突然从血池中站起,目光穿透虚空,望向南方。
“好霸道的净化之力……是佛门那帮秃驴,还是道门那群伪君子?不对……这股力量,很生涩,很……粗野。有意思,看来这凡界,出了几个了不得的小家伙。”
而在归一宗后山。
俊美慵懒的顾长青,正躺在古朴的躺椅上,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身边的星辰。
他的弟子,一身活泼俏皮打扮的古钧天,正兴冲冲地跑来汇报。
“师尊师尊!您快看!您标记的那个被‘伪道病毒’污染的凡界节点,被净化了!而且是被几个……嗯,您批发了系统的小家伙给干掉的!”古钧天指着一面由光影构成的镜子,镜子中,正是黄正等人逃出云隐宗废墟的景象。
顾长青懒洋洋地瞥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效率还行,比我预想的要快一点。这几个小家伙,倒还真能给这潭死水,搅出点有趣的浪花来。”
古钧天崇拜地看着自己的师尊:“师尊英明!这下‘寂灭虚无’的爪牙又被斩断了一个!”
“没那么简单。”顾长青打了个哈欠,眼神中那丝倦意下,却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邃,“打扫干净一间屋子,固然可喜,但也会让路过的苍蝇蚊子,注意到这间屋子变得‘干净’了。”
他伸出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一缕几乎无法被感知的、来自更深邃虚空的窥探意念,恰好掠过刚刚被净化的云隐宗旧址上空,在短暂停留后,又悄然退去。
顾长青的笑容依旧懒散,但眼神却冷了几分。
“看,这不就来了么。”
“去,钧天,给那几个小家伙的‘新手村’周围,加固一下‘墙壁’。别让他们还没出村,就被一些不长眼的野怪给秒了。那多没意思。”
“好嘞!万物皆可造,交给我吧师尊!”古钧天领了命令,兴高采烈地跑去忙活了。
顾长青重新躺下,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落在了那片废墟之上,落在了黄正、石铮和李小德的身上。
“游戏,才刚刚开始呢。”他轻声低语,带着一丝期待,“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云隐宗覆灭的消息,终究是纸包不住火。
不,它甚至连纸都不需要,就化作了一场席卷清风界的风暴。
最初,是从云隐宗山下,那些侥幸逃过一劫、或是胆战心惊远远观望的散修口中传出的。
“天呐!云隐宗,没了!一夜之间,山门都被人轰平了!”
“何止是轰平!我远远看了一眼,那山头都黑了,跟被天火烧过一样,到处都是焦土,连根完整的草都找不着!”
“我听说,是三个神秘的年轻高手干的!一个用嘴的,一个用拳的,还有一个……拎着个大瓦罐的?”
消息刚传出时,所有听到的人第一反应都是——扯淡。
云隐宗是什么地方?那是盘踞清风界数百年的老牌宗门!宗主云万里更是元婴期的大修士,门下金丹长老数十,弟子上千,跺一跺脚,整个清风界都要抖三抖。
被三个人给灭了?你这故事编的,连说书先生都得给你磕一个,嫌你抢饭碗。
然而,随着越来越多的证据浮现,随着一个个胆大的修士冒险前往云隐宗旧址,带回了那如同地狱绘卷般的景象,怀疑的声音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山呼海啸般的震惊。
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从坊市的酒楼茶肆,传到各大宗门的议事大殿,再通过商队和游历的修士,传遍了凡界的每一个角落。
故事的版本也开始变得千奇百怪。
“听说了吗?灭掉云隐宗的,是上界仙人下凡!为首的一位,言出法随,口含天宪,说了一句‘此地当灭’,整个云隐宗就自己炸了!”
“不对不对,我听到的版本是,那是三位一体的上古战神转世!一个肉身无敌,硬扛云隐宗护山大阵,拳拳到肉;一个挥手间招来天雷地火,神威无量;还有一个更玄乎,他背后的罐子里封印着一尊远古食神,一张嘴就把云万里的元婴给吞了!”
黄正、石铮、李小德三个名字,也随之传开。
只是,没人知道他们的来历,没人清楚他们的根脚。他们就像是凭空出现,用最蛮横、最不讲道理的方式,完成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然后又悄然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一时间,整个清风界的舆论彻底引爆。
那些常年受云隐宗欺压的小宗门和散修,无不拍手称快,奔走相告,甚至有人在家里给这三位不知长相的“大侠”立了长生牌位,日夜供奉。
“苍天有眼!云隐宗这群恶霸,终于遭了报应!”
“黄正、石铮、李小德!这三位前辈,是我辈楷模!”
而那些与云隐宗齐名,甚至更胜一筹的大宗门,反应则各不相同。
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的“天剑门”,第一时间就公开表示赞赏,称三人的行为乃是“替天行道”,并宣告天下,若有任何人敢因此事寻三人麻烦,便是与天剑门为敌。
而一些心思诡谲,行事素来亦正亦邪的宗门,比如“百幻宫”、“万毒谷”之流,则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云隐宗的覆灭,对他们而言,不仅仅是一个八卦,更是一块巨大的、流着油的肥肉。云隐宗所占据的灵石矿脉、药材产地、以及广袤的势力范围,如今都成了无主之物。
一场围绕着这块“遗产”的暗中角力,已然拉开序幕。
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一个核心问题:那三个神秘人,究竟是谁?他们现在在哪?
在所有人都将目光聚焦于云隐宗留下的利益蛋糕时,一股更加阴冷的暗流,却在无人察觉的角落里悄然涌动。
清风界,一处隐秘的地下洞府中。
数十名身穿青色木纹长袍的修士,正跪伏在一座散发着腐朽气息的木雕神像前。
神像没有五官,只有一圈圈诡异的年轮,中心处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仿佛能吞噬人的心神。
“启禀堂主,云隐宗的‘种子’……熄灭了。”一名黑袍人声音干涩地汇报,“根据我们安插在各地的眼线回报,云隐宗……满门皆灭。动手的是三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
洞府的阴影最深处,一个枯瘦的身影缓缓站起,他身上青袍的木纹仿佛是活的,在微微蠕动。
“三个小辈?”青木堂堂主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朽木在摩擦,“能净化‘仙道’之力的,绝非凡人。查。动用一切力量,把这三只虫子给我挖出来。他们的身上,一定有我们……或者说,是‘主宰’感兴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