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
“陈。”陈锋没说全名。
男人眯了眯眼睛,像是听出点什么意味,但没继续追问,只是点头:“我姓董,大家都叫我‘花老虎’。”
他顿了顿,拍了拍陈锋的肩膀:“这地方太小,你帮我个忙,我记下了。以后要是混不开,可以来找我——别看我穿得体面,底子其实是跑市场的。”
“谢谢。”陈锋点点头。
董嘉林呵呵一笑,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身进了不远处一家茶楼。
陈锋目送他离开,心里泛起一丝波澜——这个人,不简单。气场、语气、观察力都不像普通生意人,更不像单纯的街头混子。他把烟捻灭,正准备离开,却感觉背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哟,大哥,路不熟啊?”
三个身形瘦高的青年从旁边小巷斜斜走来,头发染得五颜六色,手里甩着铁链和棍子。
陈锋站定,眼神平静。
“刚才你是不是问那临时工的照片?”
“你们认识?”
“认不认识不重要。”领头的青年笑了,“重要的是,哥几个正缺点烟钱。你长得挺帅的,不如主动点?”
陈锋叹了口气。
他其实早察觉这几人跟了一段路,只是想看他们会不会主动退却。但现在看来——对方没这个觉悟。
“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陈锋慢慢抬头,眼神变冷,“别动手。”
“哟,还他妈威胁我们?”
话音未落,铁链已经甩来。
陈锋闪身避开,顺势一肘砸在一人肩膀,另一只手反扣住铁链往后一拉,直接把对方摔翻。可毕竟寡不敌众,几秒后他还是被棍子扫中小腿,身形踉跄,被压倒在地。
“给你脸你不要脸——”
“住手。”
一道低沉的嗓音从街角传来。
三人一愣,回头一看,是刚才那个“停车的人”,手里拎着根钢管,表情冷得像冰。
“董哥……”
“滚。”
董嘉林没多说,把钢管往地上一扔,目光扫过几人。
“下次再敢碰我兄弟的事,别怪我不客气。”
几人一哄而散。
陈锋坐起身,腿边擦破了点皮。他喘了口气,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兄弟,”董嘉林走近,把一瓶矿泉水扔给他,“你真不是这片的。”
“怎么说?”
“这片的人,早就知道我董嘉林在这站脚。你今天这事,摆明是外人走错了地盘。”
陈锋接过水:“我确实在找人。”
“找那临时工?”
陈锋微微一怔。
“别紧张,我又没说我要举报你。”董嘉林蹲下来,拍了拍他肩膀:“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能一打三不落下风,又不怕事,心还稳……挺合我胃口。”
“你想说什么?”
“我说——要不要混一口饭吃?”
陈锋低头,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
“你不问我是什么来头,就敢说这话?”
“我用不着问。”董嘉林笑了,“混我们这一行的,讲的是一个字:眼缘。”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灰尘。
“你今晚要是有空,就来城南‘乾记烧烤’。找小辉,说是我让你来的。不是非得入伙,就是一起喝口酒。你要觉得不对劲,随时走。”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看陈锋:
“但我要提醒你,像你这样的,普通路是走不远的。不如换条道试试。”
话音落下,他潇洒转身离去。
陈锋坐在地上,看着他的背影,良久不动。
直到风吹起他脚边那张照片,照片上的“临时布线工”被折痕遮住一角,仿佛正对着他微笑。
夜色落在城南时,风从高架桥底扫过,将整条街巷的油烟味吹得散不清楚。霓虹灯下的“乾记烧烤”招牌亮着一半,像个老江湖的笑,歪着,没个正形。
陈锋站在门口,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整。
他推门进去。
屋子不大,地砖泛黄,墙上贴着几张油渍斑斑的酒水单。一张四人桌靠着最里面的墙角,一个戴棒球帽的瘦子正坐那儿擦桌子,一眼看到他进来,立刻站起身。
“你是……董哥介绍的?”
“嗯。”
“跟我来。”
陈锋跟着他穿过后厨,来到一个小天井。天井中间放着张铁皮圆桌,桌上有烧烤架,架子旁边蹲着一个身影,正在翻烤鸡翅,动作熟练得不像顾客。
“董哥,人来了。”
“来啦。”那人没抬头,夹起一个鸡翅放盘子里,“刚好开烤。”
陈锋走近几步,认出是董嘉林,依旧穿着那件藏青色中山装,袖口挽起,露出一条看不清的手腕纹身。他一手握夹子,一手提酒瓶,笑得自在。
“坐啊兄弟,今儿我亲自给你烤,算你走运。”
陈锋笑着落座,眼角余光扫了一下周围——天井里还坐着三个看起来是“马仔”的人,都一言不发地喝酒,气场却不轻松。
董嘉林把鸡翅往盘子里一扔,倒了两杯白酒,一杯推到他面前。
“小陈是吧?”他问。
“嗯。”
“兄弟姓陈,那就干一杯。”
“我不太能喝。”
“少来,我看你打架那劲头,不喝才怪。”
陈锋笑笑,举杯轻碰,然后一口闷了。
董嘉林满意地眯起眼,喝光自己那杯,顺手再倒一轮。
“你知不知道,刚才那几个小混混,是我放出去遛狗的?”
陈锋没说话。
“不是威胁啊,别误会。”董嘉林摆摆手,“我是想看看你这人到底是块什么料子。结果不错,挺结实,也不乱来。对我胃口。”
他转过身,对身后的几个小弟说:“今晚别喝多了,这小兄弟以后是我们圈里的,谁要给他脸色看,我先抽谁。”
几人低声应了。
陈锋这才缓缓开口:“你想让我干什么?”
“也没啥。”董嘉林点了根烟,叼着说话,“我不是搞毒,不是搞拐卖,我这摊子就是做点保护费、改装车、帮人‘处理麻烦’。你要真有手艺,愿意干,我给你铺条路。至于干不干,要你自己选。”
陈锋看着他,目光沉静:“我能先试试,不入伙?”
“行啊。”董嘉林眼睛一亮,“你就干外围,哪天你自己觉得合适了,我再拉你进来。你要随时退出,也行。”
“那就这样。”
“好!来来来,再喝一个!”
又是一杯。
酒过三巡,烧烤也快见底。天井的灯泡忽明忽暗,远处传来狗叫和警车的回声,一切像极了命运边界的声音。
“你多大?”
“二十七。”
“家呢?”
“没了。”陈锋抬头,看着灯,“我是孤儿,十六岁就跑路,后来就一直在工地打黑工,漂着。”
“难怪。”董嘉林点头,“我就说你这眼神,不像普通人。”
他顿了顿,语气变轻:“我以前也不是干这个的,真不是。你知道我以前干嘛的吗?”
“什么?”
“开面馆。”他叼着烟,语气忽然低下去,“我老婆做面特别好吃,芥菜肉丝面,她的拿手绝活。”
陈锋眼神微动。
“后来……出事了。那些孙子逼着她拍了裸照,还勒索我。你说我能忍?”
他吸了口烟,没再说下去。
“你猜后来怎么样?”
陈锋没说话。
“我带了三个人,拿汽油,点了他们的窝。砍了那个操蛋的头儿,自己也被抓了。”
他摊开手:“八年,老实蹲完出来,连她都快不认得我了。我就只能混这行,慢慢熬着。”
“现在呢?”
“她病着,我养着。”他说,“我这人啊,不怕吃苦,但不愿被人踩。”
他说这话的时候,嗓子有点哑了。酒喝得也多,眼圈微红。
“我看你不坏,真不坏。你要是愿意干,我罩你。你要哪天想走,也别瞒我,直说就行。”
陈锋点了点头:“好。”
“走,明天带你见个人,算是入门礼。吃完我送你回去。”
陈锋起身,两人并肩出了天井。
风又起了,街边的灯昏黄,空气中隐约飘来一丝面汤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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