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英尺的高空，波音787的舷窗将云海切割成流动的棉絮。林绵绵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丈夫程曜西装内袋的硬物，金属笔夹的棱角隔着布料硌得她发痒。这趟飞往威尼斯的蜜月航班本该是浪漫的开端，可程曜始终紧绷的下颌线，却像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冰川。
在找这个？程曜突然倾身，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他从内袋抽出一张泛黄的羊皮纸，边缘焦黑的痕迹蜿蜒如枯藤，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油光。署名处的血渍已经氧化成暗褐色，仿佛凝固的惊叹号。
绵绵接过纸张的瞬间，指尖传来细小的刺痛——纸边残留的锯齿状裂口，分明是被暴力撕扯的痕迹。最下方的化学分子式让她瞳孔骤缩：C?H?O?，那是柠檬酸的标准符号，可后面本该接续的部分却消失在焦痕里。
这是妈妈临终前塞给我的。程曜的声音裹着十年未散的寒气，那天实验室爆炸，她把我推出安全门时，杜兰德从背后......他突然噤声，喉结剧烈滚动。窗外的云层突然裂开缝隙，阳光斜斜照在纸面上，将某个角落的反光碎片映成血色。
乘务员推着餐车经过时，绵绵突然踉跄起身。香槟杯坠落的脆响中，琥珀色液体在羊皮纸上晕开诡异的纹路。奇迹般地，被血渍覆盖的文字竟逐渐显形：加入柠檬酸0.5克，唤醒沉睡的味蕾。
这不是甜品配方！绵绵抓住程曜的手腕，美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肤，你看这个剂量，结合柠檬酸的神经调节特性，分明是治疗神经性耳聋的药物载体！她的声音在机舱里激起细微的骚动，前排乘客回头张望时，程曜已经用西装外套罩住了桌面。
深夜的商务舱，程曜调出母亲实验室的旧档案。全息投影里，周芸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正在搅拌焦糖酱，操作台上散落着神经学文献。当画面定格在某个瞬间，绵绵突然抓住投影边缘：暂停！看她左手小指！
放大的画面中，周芸正在往模具里注入某种半透明液体，小指内侧隐约可见淡青色的血管——那分明是静脉注射留下的痕迹。
威尼斯的晨雾像被揉碎的珍珠粉，弥漫在叹息桥的石拱间。程曜的皮鞋叩击石板路，发出清脆的回响。他在手机上快速滑动着地图，二十家标注着《双生》LOGO的甜品店，如同毒蘑菇般在圣马可广场周围蔓延。
就是这家。绵绵在一家挂着镀金招牌的甜品店前驻足。橱窗里，号称限量款的《双生》蛋糕顶着完美的蛋白霜，却散发着廉价香精的刺鼻气味。她用银匙挑起一小块奶油，舌尖刚触及便剧烈咳嗽：苯甲酸钠超标三倍，还有人工甜味剂！
程曜的瞳孔在墨镜后收缩。他借口上洗手间，闪身进入后厨。通风管道里传来电子设备的蜂鸣，顺着线路摸索，竟发现一台正在传输数据的微型服务器。当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的呼吸几乎停滞——所有原料采购单都指向同一家公司：杜兰德控股。
监控画面里，戴着宽檐帽的程明远正在签收货物。绵绵突然按住暂停键，指尖点在屏幕上：看他的右手！画面中的假父亲在数钞票时，缺失的小拇指关节在阳光下泛着金属义肢的冷光。
手机突然震动，加密邮件跳出一行猩红的字：【想知道谁在冒充你父亲？来玻璃岛。带上配方。】发送地址显示为本地卫星电话，定位在穆拉诺岛的熔炉区。
夜幕降临时，两人租的贡多拉滑过幽暗的运河。船夫哼唱的民谣突然变调，绵绵警觉地按住腰间的防狼喷雾。水面下传来金属碰撞的闷响，船身突然剧烈摇晃，程曜眼疾手快抓住缆绳，月光下，他看见水面漂浮着半截轮椅的橡胶轮。
穆拉诺岛的玻璃工坊像头蛰伏的巨兽，熔炉的红光从百叶窗缝隙渗出。绵绵的登山靴碾过满地碎玻璃，在地上拖出蜿蜒的银色轨迹。程曜握着从甜品店顺来的分子探测器，屏幕上跳动的数值让他面色骤变：空气里有β-内啡肽的残留！
轮椅的吱呀声从阴影中传来。杜兰德枯瘦的手指抚过轮椅扶手上的蛇形纹章，金属义眼在黑暗中泛着幽蓝的光：周芸那个蠢货，以为把配方藏在甜品里就能瞒天过海？他举起一支装满柠檬酸溶液的注射器，液体在红光中泛着诡异的荧光，你以为这只是调味剂？它是打开神经修复大门的钥匙！
程曜将假配方甩在工作台上，羊皮纸在高温中卷曲变形。绵绵趁机将真配方贴在熔炉观察窗上，热浪瞬间激活了隐藏的文字：C?H?O? MgSO? β-内啡肽。当完整的分子式显现，杜兰德突然狂笑，震得轮椅上的金属零件叮当作响：她用焦糖的苦味掩盖β-内啡肽的腥气，却不知道这种结合会产生...
爆炸声来得毫无征兆。程曜本能地将绵绵扑倒在地，飞溅的玻璃碎片在他们身后织成死亡之网。跌落运河的瞬间，绵绵瞥见杜兰德轮椅下方闪烁的定时装置，倒计时显示着00:00——炸弹根本不是延时引爆，而是声控触发！
咸腥的海水灌进鼻腔，绵绵挣扎着想要睁眼，却被程曜紧紧箍在怀里。他的手指摸索到她后颈的穴位，强行让她保持清醒。气泡从两人交叠的唇间溢出，在黑暗中划出破碎的光轨。
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五岁的绵绵蹲在糖果店门口，偷偷舔着沾满辣椒粉的棒棒糖。玻璃橱窗倒映出对面实验室的爆炸火光，一个戴着白大褂的女人抱着小男孩冲出浓烟，怀里还死死护着个铁皮盒子。
程曜的手突然颤抖，他将最后一点配方粉末抹在绵绵唇上。当柠檬酸与海水混合的酸涩在舌尖炸开，奇迹发生了——耳膜传来熟悉的刺痛，十年前因爆炸受损的听觉神经正在苏醒。
浮出水面时，警笛声已经刺破夜空。杜兰德被特警按在岸边，他疯狂挣扎着嘶吼：那个配方应该属于全人类！程曜抹去脸上的水珠，看着绵绵通红的眼眶，突然笑了。他低头吻住她，让她尝到柠檬酸的酸涩与海盐的咸腥：它只属于......能为我流泪的人。
远处的圣马可钟楼传来钟声，绵绵的手机突然震动。新邮件附件是段监控录像：某间实验室里，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在调配β-内啡肽溶液，他小指内侧的青色血管与周芸如出一辙。
而此刻，他们的行李箱里，半块辣椒糖正在偷偷融化，糖霜下隐约露出淡蓝色的晶体——那是β-内啡肽与柠檬酸的完美结合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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