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傍晚，潮湿的热浪裹挟着蝉鸣涌进阳台。莱元站在12寸松下电视前，屏幕上雪花点跳动，正播放着重播的《爱情公寓》。
母亲用竹篾扇赶蚊子，父亲蹲在板凳上修理电风扇，齿轮转动声与电视剧的配乐交织成奇特的韵律。?
“爸妈，老师说高二就要分文理科了，我想选择理科。”
莱元攥着校服衣角，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这句话她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此刻却像块滚烫的炭，烫得喉咙发紧。?
父亲手里的螺丝刀当啷掉在地上，金属碰撞声惊得母亲手中的西瓜汁晃出杯沿。
“理科？”父亲抹了把额角的汗，皱纹里还嵌着灰尘，“你文科模考总年级前十，怎么突然……”?
“理科好啊，”父亲突然一拍大腿，塑料板凳发出吱呀声，
“我听人家吴叔说，他儿子俞苏也是选理科。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嘛！而且理科就业机会多，你姐不也是学理科？爸支持你！”
他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仿佛已经看到女儿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工作的模样。?
母亲却沉默着，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壁的水珠。
她只上过小学一年级，粗糙的手掌却能精准计算出菜市场每个摊位的利润。
“你自己拿主意吧，”许久，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只要别像你爸当年，学了初中就跑去工地……”?
莱元望着母亲鬓角新添的白发，突然想起前世填报志愿时，母亲也是这样沉默着。
那时她理所当然选了文科，如今想来，母亲或许早就看透了她的不甘。?
返校后，珊珊趴在课桌上，马尾辫垂在摊开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上。
“莱元，你怎么选理科啊？你文科那么好，我还指望以后不懂的能问你呢。”
她撅着嘴，铅笔在草稿纸上戳出密密麻麻的小洞。?
“理科答案唯一，不像文科沾边就能得分。”
莱元转着圆珠笔，笔尖在桌面敲出节奏，“背历史政治太折磨人了，每次答题都像在默写标准答案。”?
“可你的物理化学……”
珊珊欲言又止。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几片叶子飘进教室，落在莱元摊开的物理试卷上，鲜红分数刺得她眼睛生疼。
南方的雨季来得猝不及防。高一期末考那天下着瓢泼大雨，莱元站在考场外，看着雨水顺着伞骨汇成小溪。
物理试卷上的电路图像迷宫，化学方程式在眼前扭曲成乱码。
当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她望着试卷上大片的空白，忽然想起前世文科考试时行云流水的畅快，心里泛起苦涩的涟漪。?
分班名单张贴在公告栏那天，莱元踮着脚在密密麻麻的名字里寻找。
高二（7）班，普通理科班。她的目光扫过珊珊的名字——文科11班。
人群中传来细碎的议论声，像无数根银针扎在耳膜上。
“就是那个扬言要学理科的文科尖子？”
“听说物理化学加起来不到120分……”?
开学那日，噩耗传来。
90岁的爷爷在晨光中永远闭上了眼睛。莱元跪在灵堂前，看着香灰簌簌落在孝服上，恍惚间又回到童年。
爷爷辛苦了一辈子，到头来晚年缺因为脑出血瘫痪在床二十年，什么清福都没享受到就离开，那个年代的人命运是如此的不公无奈。
两周后返校，教室里已经坐满了陌生面孔。
莱元站在门口，校服沾着孝布的白痕。
数学老师推了推黑框眼镜，指向教室后排：“就坐沐林旁边吧。”?
那个男生坐在靠窗的位置，身高几乎顶到吊扇。
他抬头时，额前碎发下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像浸在晨露里的琉璃。
“你好，我叫沐林，以后我们就是同桌了。”
他递来一张课程表，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
莱元点点头，从书包里摸出眼镜戴上。
镜片后的世界清晰起来，却也照见课本上密密麻麻的公式。
她深吸一口气，翻开物理书第一章，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牛顿定律上，可爷爷临终前凹陷的眼窝总在眼前晃动。?
接下来的日子，莱元成了教室里最安静的存在。
课间时，她总趴在桌上，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课本边缘。
沐林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默默将习题册往她那边推了推。
渐渐地，关于“高冷转学生”的传言在班里传开，甚至有人说她总对着空气说话。
莱元倒是毫不在意，因为新的科目，新的老师和新的同学，莱元都需要慢慢适应接受，对于自己严重偏科的化学和物理，莱元更是决心和它俩好好相处。
期中考试前的晚自习，莱元盯着化学方程式，眼泪突然砸在作业本上。
她慌忙用袖子去擦，却惊动了隔壁桌的沐林。男生递来一包纸巾，犹豫片刻，在草稿纸上写道
“要不要试试把公式编成口诀？我之前就是这么学的。”?
发数学试卷那天，阳光透过教室的铁栏杆，在地面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
“莱元，126分！”数学老师的声音带着惊喜，“大家有不懂的，多向莱元同学请教！”?
“同学们，这次期中考试，我们班数学考的还不错，有6位同学考上了100分以上的，两位同学考了120分以上，大家再接再厉，成绩不理想的同学课后要请教那些学习好的同学解答思路，努力将自己的成绩提上来啊。”
戴着一副黑色边框，有点龅牙，看起来可蔼可亲的女数学老师。
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莱元走上讲台时，听见身后传来窃窃私语。
“果然是文科尖子，学理科也这么厉害！”
她接过试卷，指尖触到卷面的温度，突然想起前世文科考试后被老师当众表扬的场景。
那时的她，也像此刻这般，在掌声中感受着微妙的孤独。
课间休息时间，大家纷纷过来向莱元请教问题。
也正是这个契机，莱元渐渐和大家熟稔起来，大家才发现原来这个同学并不高冷，还很热情，对于大家的问题都很耐心的解答，并标出重点知识点。
但很快，“黑马”这人设就维持了半天即立刻崩塌，没错！
就在下午的物理课上，莱元再次颠覆大家的认知。
当老师念出“莱元，19分”时，教室里先是一片死寂，随后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抽气声。
莱元盯着试卷上惨不忍睹的分数，突然觉得讽刺。
她以为逃离文科就能摆脱标准答案的桎梏，却没想到在理科的世界里，自己成了最偏离轨道的那个答案。
莱元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同学们要是知道自己这个分数，估计以后都不会再向自己请教啥了。
确实在很多人眼中，大家都会觉得数学好的人物理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但偏偏自己就是那个另类。原本以为自己够惨了，结果在瞄了一眼同桌班长的试卷后，再次破防笑出了声。
虽然觉得自己这样很不厚道，但是很难让人忍住，没错，班长20分，比自己就多出了1分。
“莱元，把你的试卷给我参考一下”同桌沐林脸色失落的问道。
“班长，您还是不要看了，我考的还没你得的多呢，真的”
莱元嘴角掩不住的笑意。
就在两人说话期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坐在第一桌的女生高黎因为物理考了班里第二，严重不满意成绩，一看到成绩那一刻，立马双手将试卷揉搓成一团后重重的丢进了课桌抽屉，这一举动着实力道太重声响很大，大家都望了过去，可能是被高黎脸色吓到了，没有人敢说一句话，班里气氛瞬间降到冰点，这局面伴随着物理老师的解题声音才被打破。
放学时，沐林收拾书包的动作比往常慢了许多。
“要去图书馆吗？”他突然开口，“我知道有本物理辅导书，例题讲得特别细。”
莱元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雨点又开始敲打玻璃。
她握紧书包带，听见自己说：“好。”?
暮色中，两人并肩走向图书馆。
积水倒映着教学楼的轮廓，莱元踩碎一洼洼月光，忽然觉得，或许这才是重生的意义——不是改写命运，而是在泥泞中重新学会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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