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西方在旁边努力想听懂他们的对话，可能是来轧钢厂的时间太短，只能说是一知半解。
“赵西方同志。”
周会计抬头跟他对账，说：“现在猪肉市价是七毛七分钱一斤，厂里收购价是七毛五一斤，你这十斤，给你七块五毛钱。”
他点开另一个单子，继续说：“红薯市价是六分钱一斤，厂里收购价是五分钱一斤，你这五十斤，给你两块五毛钱，总共十块钱，你点点。”
周会计数出几张钞票，从窗口推了出来，赵西方接过钱，脸上露出明显的错愕。
厂里的收购价怎么比市价还低？他捏着钱看向刘大山。
刘大山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收下。
赵西方只好把钱揣进兜里。
周会计这时候又从另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个盖着红章的本子和一叠崭新的现金。
“这是你这个月的采购经费预支款，定额是二十元整。”
他说完，从里面数出两张十元钞票，推到窗口。
“经费支领需要在这个本子上登记签字，货款结算和经费支领是两笔账，分开签。”
赵西方按要求签好字，把二十块钱揣进兜里，跟着刘大山走出了财务科。
刚迈出门槛，赵西方就忍不住开口：“刘哥，这……”
刘大山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在走廊里谈论。
走到没人的地方，刘大山才问道：“怎么？昨天王永没跟你说价格倒挂的事？”
“价格倒挂？”赵西方满脸疑惑。
“工厂的收购价比国营店的指导价低，打个比方，你花十块钱买的肉，只能按七毛五给你报销。”
“那肉票呢？”赵西方紧接着追问。
“采购员在市场上采购不用票据，”刘大山解释道，“所以也不报销肉票。不过你这小子还能想到肉票，看来亏得不算多。”
“啊？”赵西方一脸心疼地说：“刘哥，我真的亏大了啊。”
“哈哈哈。”
刘大山被他这副苦相逗乐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打算告诉他实情。
“算了不跟你开玩笑了，今天就算有亏损也不会太多。咱们李主任之前跟厂长提过这事儿，要是有采购员买到肉、蛋这类东西，都会给些补贴，只是不能走正规流程。”
“那能补贴多少啊？我这肉可是五块钱一斤收的！”
“那你这小子还真没亏本。”
刘大山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正好有五块钱一斤的补贴，这么一算，你还赚了七块五呢。你小子有本事啊，这么好的肉五块钱就能弄到手。”
“都是朋友帮忙。”赵西方松了口气。
“我就说嘛。”
刘大山一副了然的样子，“这么好的肉，市面上可不容易买到。以后你朋友还能给你弄来这么好的猪肉吗？”
“不清楚，他们手里的东西各种各样的，不过有好东西我肯定给你留着。”
刘大山听到“他们”两个字，咂了咂嘴，这小子该不会在骗他吧？
运气好的人，能认识一个能搞到物资的朋友就不错了，他还能认识两个？
赵西方也看出了他的疑虑，却装作没察觉，换了个话题问：“刘哥，那粮食有补贴吗？”
刘大山瞪了他一眼，“你这小子贪心了吧，粮食没有补贴，一点都没有。”
“那采购员这工作也太难做了吧。”赵西方苦着脸说。
“慢慢学吧，”刘大山语重心长地说，“要是真都用自己的钱补贴厂子，那也就没人干采购了。”
“刘哥，您稍微给我透点消息呗？”赵西方小声问了一句。
“灰色交易！”
说完这四个字，刘大山就转身走了。
赵西方问清了刘大山家的地址。
看了一眼系统刚刷新的秒杀信息：“600斤牛肉200元。”
这一定要抢到！
昨天的猪肉，对于常年吃不上荤腥的人来说，确实是好东西。
但李怀德可能觉得太油腻，不一定看得上。
他骑着车，快到刘大山家时，从背篓里拿出五斤猪肉放了进去。
刘大山的家是一座普通小院，附近房子的户型都差不多。
赵西方下车后，看到大门锁着，还是在门口敲了两下，喊道：“家里有人吗？”
“谁呀？”里面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这里是刘大山同志的家吗？”
“大山不在家~”门里的声音奶声奶气地回答。
赵西方轻轻往里面推了一下门，锁着的门开了条缝，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无害。
“小朋友，我是你爸爸的工友赵西方叔叔，你妈妈没在家吗？”
门缝里，露出一只小眼睛，上下打量着赵西方。
小家伙脸蛋胖乎乎的，跟昨天在四合院里见到的那个叫棒梗的小孩差不多，但这个孩子的眼睛很有神。
“我妈，我妈去换本本了。”小男孩趴在门缝上，含糊不清地说。
“换本本？”赵西方明白了，应该是去换粮本上的供应额度了，那应该很快就会回来，毕竟把孩子放在家里，不可能离开太久。
“对呀~”里面的小脑袋又抵着门缝往外探了探，说：“叔叔~能救我出去吗~”
“救你出去？哈哈哈~”
赵西方被这童言童语逗笑了，他索性在门前的石阶上坐下，让视线和门缝里的小家伙平齐。
“小同志，你这‘牢房’待遇不错啊？谁把你关起来的？”
“妈妈把我关起来的。”小男孩的语气里满是委屈，像是受了极大的冤屈。
接着就莫名地哭了起来：“妈妈坏~呜呜呜呜~”
赵西方被这突然的哭声弄得慌了神，心里想：卧槽这孩子哭什么啊，刚才我没说你妈不要你啊？
等会儿他妈妈回来，不会误会吧？
要不，先走吧？
这孩子看起来也就四五岁，等下次再来的时候，说不定就把他忘了。
没养过孩子，也不知道会不会这样。
小孩的哭声像打开的水龙头，从委屈的呜咽渐渐变成了穿透力极强的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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