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赵恒用完了晚膳，萧明鸾将他哄睡，才动身返回坤宁宫。
夜色已深，宫道上灯火通明，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刚踏入坤宁宫的正殿，一阵尖锐的斥责声就传了出来。
“不长眼睛的东西！本小主的裙子是今年江南新贡的云锦，你知道这一件值多少银子吗？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萧明鸾抬眼看去。
只见一身桃红宫装，环佩叮当的林贵人，正指着跪在地上的柳云裳厉声呵斥。
柳云裳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林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给您添茶……”
“添茶？我看你是想攀高枝想疯了，故意泼湿本小主，好找机会接近陛下吧！”
林贵人一脸刻薄。
这场景，何其熟悉。
前世，就是在这里，她看见柳云裳受了委屈，立刻上前维护。
她以为自己是保护了妹妹，却不知因此得罪了林贵人背后的林家，为父亲在朝堂上树立了一个不必要的政敌。
重活一世，她早已不是那个天真的皇后。
“这是在闹什么？”
萧明鸾淡淡开口，缓步走了进去。
殿内的宫女太监们一见她回来，立刻跪了一地。
“参见皇后娘娘！”
林贵人也收敛了脸上的怒气，不情不愿地行了个礼。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柳云裳像是看到了救星，连滚带爬地扑到萧明鸾脚边，抱着她的腿哭诉。
“姐姐！你可回来了！林贵人她……她冤枉我！”
所有人都以为，皇后娘娘定会为自己这位义妹出头。
然而，萧明鸾却看都未看她一眼。
她径直走到林贵人面前，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她看到了林贵人头顶的字。
【林玉容：忠诚度：20（忠于家族），野心值：50（争宠固位）】
一个脑子不怎么好使，但可以利用的棋子。
“林妹妹起来吧。”
萧明鸾扶了她一把，目光落在她裙摆上的水渍，眉头轻蹙。
“这是怎么了？”
林贵人见皇后态度和善，胆子也大了起来，指着柳云裳告状。
“回娘娘，柳妹妹毛手毛脚，将一整杯热茶都泼在了臣妾身上！”
“哦？”
萧明鸾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她转过头，终于看向了还跪在地上的柳云裳。
柳云裳满脸泪痕，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委屈。
“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萧明鸾没有理会她的辩解，反而对着林贵人笑了笑。
“林妹妹说的有理。”
“宫里最重规矩，赏罚分明。”
“柳妹妹初来乍到，不懂事，冲撞了妹妹，是该好好教训一下。”
这话一出，全场皆惊！
林贵人愣住了，她没想到皇后竟然会向着自己。
柳云裳更是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连哭都忘了。
姐姐……竟然不帮她？
“王忠。”
萧明鸾的声音冷了下来。
“是。”
“柳云裳身为国公府义女，行事无状，冲撞贵人，罚月例三月，禁足坤宁宫偏殿七日，抄写《女则》二十遍。”
“是，娘娘。”
王忠面无表情地应下，随即对着柳云裳做了个“请”的手势。
柳云裳彻底傻了。
她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太监从地上架起来，拖向偏殿。
她终于反应过来，拼命挣扎着，凄厉地喊道。
“姐姐！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是你妹妹啊！”
萧明鸾充耳不闻，只是对着还有些发懵的林贵人温言道。
“妹妹受惊了，本宫库里还有几匹新得的蜀锦，待会儿让王忠给你送去。”
林贵人受宠若惊，连忙道谢。
“多谢娘娘厚爱！”
“好了，时辰不早了，都散了吧。”
萧明鸾挥了挥手，转身走入内殿。
林贵人得意地扫了一眼被拖走的柳云裳，也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很快，殿内就只剩下了萧明鸾和王忠。
没过多久，偏殿的门被猛地推开。
柳云裳挣脱了看管的宫女，满脸泪痕地冲了进来，脸上写满了不甘和怨毒。
“萧明鸾！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直呼其名，显然已经气疯了。
“姐姐都不叫了？”
萧明鸾坐在镜前，慢条斯理地摘下头上的凤钗，语气平淡。
“在你眼里，我还是你姐姐吗？！”
柳云裳嘶吼道。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我！让我给林玉容那个蠢货低头！”
“你错了？”
萧明鸾从镜子里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你没错。”
她站起身，走到柳云裳面前，动作轻柔地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傻妹妹。”
她的声音温柔得像一汪春水，却让柳云裳不寒而栗。
“本宫是在帮你啊。”
“帮我？”
柳云裳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你罚我禁足，扣我月例，让所有人都看我的笑话，这是在帮我？！”
“当然。”
萧明鸾拉着她坐到一旁的软榻上，语重心长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在她脑中的演武台推演了千百遍。
“你以为，在这后宫之中，靠哭就能活下去吗？”
“林玉容虽然骄纵，但她心思单纯，没什么城府，今天你让她出了气，明天她就把这事忘了。”
“可你若能让她真心把你当朋友，在这宫里，不就多一个倚仗了吗？”
柳云裳被她的话说得一愣一愣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本宫是想提点你。”
萧明鸾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你只看到了林玉容是个贵人，却没看到她背后站着谁。”
“她哥哥，林威，是城防营的统领将军。”
“手握京城三万兵马！”
萧明鸾凑到柳云裳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惊雷一样在柳云裳的脑子里炸开。
“你想想。”
“你，是柳丞相的女儿。”
“她，是城防营将军的妹妹。”
“你若是能跟她交好，让她在林将军耳边吹吹风……这对你父亲而言，是多大的助力啊？”
轰！
柳云裳的脑子一片空白。
她惊恐地看着萧明鸾，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笑意盈盈的女人。
这些话……
这些话是她能听的吗？
拉拢军方将领！
这是天大的罪名！
“姐姐……你……”
她吓得嘴唇都在哆嗦。
“你怕什么？”
萧明鸾拍了拍她的手，笑得越发温柔。
“本宫知道，你进宫来，不只是为了陪我，更是为了帮你父亲，为了柳家的荣光。”
“姐姐能做的，就是教你怎么在这宫里站稳脚跟，怎么才能真正帮到柳丞相。”
“这第一课，就是借力打力，化敌为友。”
“你今天受的这点委屈算什么？跟柳家的千秋大业比起来，不值一提。”
萧明鸾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好了，回去好好抄你的《女则》吧。”
“想明白了，就知道姐姐的一片苦心了。”
柳云裳失魂落魄地被宫女扶了出去。
她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萧明鸾刚才说的话。
“……手握京城三万兵马！”
“……这对你父亲而言，是多大的助力啊？”
她越想越怕，浑身冰冷。
她终于明白，萧明鸾不是在帮她，而是在给她挖一个天大的坑！
这番话要是传出去，传到陛下耳朵里……
柳家意图勾结城防营！
这顶帽子扣下来，整个柳家都要万劫不复！
可她能去解释吗？
她怎么解释？
说这是皇后教她的？
谁会信？
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是她自己野心太大，说漏了嘴！
柳云裳打了个寒颤。
她只能把这盆脏水，死死地扣在自己头上，打落牙齿和血吞。
甚至……她还得反过来，感谢皇后的“教诲”！
内殿里，萧明鸾看着柳云裳踉跄离去的背影，端起桌上的冷茶，一饮而尽。
茶水冰冷，一如她的心。
兵不血刃，一箭双雕。
既离间了柳云裳和林贵人，又给柳家埋下了一颗随时会引爆的惊天巨雷。
这感觉，痛快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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