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玄幻小说 > 龙胤锏中谜 > 第三章 大雪夜·旧人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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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州州衙后堂??。

陈昭引着林诚穿过重重回廊来到后堂,炭火烧得正旺,将风雪隔绝在外,陈昭亲手斟了杯热茶递到林诚手中,茶汤澄澈,热气氤氲。

林大人,天寒地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多谢大人。”

他虽面上波澜不惊,可心里却是也极其汹涌,四大宗门的弟子死在自己的地界,若查不出凶手,极有可能会引来唐门的疯狂报复,届时,莫说是他,就连袁州城,都有可能会一起被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知州陈昭虽是文人出身,可也曾听闻过唐门做事之狠辣,此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后堂里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每踱几步,便忍不住要朝门口张望一眼,扬声喝问外面的守卫可有新的消息传来,语气中的惶急几乎要溢出来。

“知州大人,夜已深沉,不如您先行歇息。此间命案勘察、线索追查,本是守捉使职责所在。林某在此盯守即可。”

陈昭闻言脚步一顿,脸上满是犹豫之色,按照律例章程,缉捕凶犯、勘察命案,确属守捉使职权范围,寻常命案,他大可袖手交予林诚全权处置。

可此番……死的是蜀中唐门的人!这潭水深得不见底,绝非寻常!他既怕引火烧身,更怕处置不当引来灭顶之灾。

可他也明白,自己留在此处,除了徒增焦虑外,确实无甚大用。

最终,他长长叹了口气,朝林诚抱拳道,“唉……既如此,州衙上下,全凭林大人调度,若有任何蛛丝马迹,万望……万望及时知会下官!”

林诚微微点头,算是应承,陈昭再次拱了拱手,这才拖着疲惫而焦虑的身子,一步三回头地退出了后堂。

一时间,偌大的后堂只剩下林诚一人。

烛火将他孤直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拉得很长,他再次端起那杯尚未饮过的热茶,举杯欲饮的刹那——

“呼!”

眼前倏地掠过一道几不可察的微风。

林诚只觉手中蓦然一轻。

低头看去,掌中空空如也。

而在他身侧几步开外的另一张太师椅上,已大喇喇地坐着一个老道,那老道鹤发鸡皮,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旧道袍,此刻正旁若无人地翘着二郎腿,手里端着的,正是林诚刚刚还握在手中的那杯热茶。

老道凑到杯沿,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咂了咂嘴,老神在在地沉吟道:“嗯……尚可,尚可。”

林诚对此惊变毫无讶异之色,似乎早已料定,他起身,对着那自顾自喝茶的老道,抱拳躬身,行了一个晚辈礼:

“狗爷。”

狗爷挑了挑稀疏的白眉,斜眼瞥了林诚一眼,“哦?你小子早知道道爷我要来?”

林诚直起身,坦然点头:“在帝师楼下查验尸体时,便已隐约感知到您老人家的一缕气息。”

“嘿嘿……”他咧嘴一乐,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行啊小子,看来这几年的修为精进了不少啊。”

在十五岁之前,在整个北境,乃至于这以武为尊的出云帝国,林诚这个名字,是彻头彻尾的笑柄。

他是整个林家,乃至整个北境世家圈子里出了名的“废物世子”,与他同辈的世家子弟,五六岁引气感元,十岁前踏入武道的大有人在,更有天赋卓绝者十二三岁就摸到了淬体境的门槛。

而他林诚呢?十岁才勉强引气感元,十五岁之前,修为还停留在武道三重,体内经脉堵塞如顽石,内息滞涩如泥沼,无论他服用多少珍稀丹药,如何刻苦打熬身体,进展都微乎其微。

在北境这样一个拳头就是道理的残酷地方,一个注定在武道上毫无前途的废物世子,其地位可想而知。

若非他的父亲林振东是林家家主,林诚这等修为,恐怕早已被家族中的长老以“玷污门楣”为由逐出家门,任由其自生自灭了。

也正是因为他这个世所周知的“废物”体质,才让北境其他几大家族,彻底放下了对林家的最后一丝敬畏,在他们眼中,后继无人的林家已是失去爪牙的老虎,空有一个躯壳,内里早已腐朽不堪。

那场灭门之祸,以及随后对林家财富的瓜分,其根源便在此——林家后继无人!

然而,就是在林诚被狗爷救走之后的那段时间,发生了颠覆所有人认知的剧变!

没人知道狗爷用了何种手段,只知道,那个曾经被整个北境耻笑的“废物”林诚,在跟随狗爷仅仅数日之后,境界仿佛骑上了飞驰的骏马,一路狂飙猛进,不但突破淬体境,甚至直逼通脉境,这种恐怖的蜕变,若是传到外界,足以让整个北境乃至出云帝国都为之震动,甚至恐惧!

重伤痊愈,再加上获得如此脱胎换骨的力量,当时的林诚心中对狗爷的感激,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当即纳头便拜。

老道却一把拦住,还反过来对他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这一下可把林诚整懵了,吓得几乎要跳起来。

老道却只是肃然道:你当得起。

而无论林诚如何追问这三拜的缘由,狗爷却始终不肯多言半句,只是嘱咐他勤加修炼,莫负此身。

后来林诚南下袁州,隐姓埋名,从最底层的衙役做起,一步步爬到守捉使之位。

而这一切,都始于那个雪夜,始于眼前这个喝着茶、翘着腿的邋遢老道。

他望着眼前这个身份神秘,手段通天、更曾对他行叩拜大礼的老道,心中的情绪几乎要溢出来,这五年来,老道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无出现过,林诚起初还以为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他了,可没想到,就在这个夜晚,在这个怪事频发的雪夜,老道再次出现了。

“五年未见,您老人家……一向安好?”

“极好,极好!”狗爷咧嘴一笑,“以天为被,以地为床,逍遥自在,快活似神仙!”

林诚听在耳中,心中却不是在个滋味。

自己这条命,这一身修为,甚至是连这守捉使的官身,哪一样不是被这位神秘老道所赐?没有他,自己五年前就该在雪地里咽下最后一口气,林家也将彻底断绝,看着老道枯槁的脸颊、褴褛的道袍,他又怎能忍心恩人继续漂泊浪荡,孤苦无依。

他猛地站起身,双手抱拳,深深地弯下腰,“前辈!再造之恩,林诚此生难报!若您老不嫌弃,晚辈愿为您寻一处僻静之所,奉养天年,林诚虽身负血海深仇,但侍奉前辈之心,日月可鉴!”

狗爷看着林诚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诚挚与愧疚,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复杂,但很快又被惯常的戏谑笑意取代,他摆了摆手,道“不必,小子。收起这份心吧。你我相遇,自有因果,今日我能逍遥自在,而非变成一抔白土,已是侥天之幸,你无需觉得亏欠于我。”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时间,“这一切,其实……都是老道我在还报当初那人留给我的天大恩典罢了。”

恩典?还报?那人?林诚心头巨震!这还是狗爷第一次提及这些!他一直以为自己被救、被传授修为都是狗爷的慈悲,从未想过这背后还有另一个人,那个人是谁?狗爷这等深不可测的人物,竟然都要向别人报恩?这个“他”与狗爷对自己的态度,甚至那三个诡异的三拜大礼,到底有何关系?

“前辈,您说的‘他’……是谁?”

“机缘未至,不可轻言。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

他避开这个问题,话锋一转,“这些年,你过得如何?可还顺遂?”

林诚见狗爷不愿深谈“他”的事情,也不再多问,恭敬答道:“托前辈您的福,一切安好。如今忝居袁州守捉使一职,做些缉盗安民的本分事。

“守捉使?”狗爷那双浑浊的老眼陡然一亮,他怔了怔,盯着林诚的官服,似乎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跟‘他’……还真是……一模一样……”

这低语轻若蚊蚋,却又清晰无比地钻进林诚耳中,带着一种令他心悸的、时空交错的恍惚感。

他正要再问,狗爷却已恢复了常态,“你可知,我为何要选在这时,出现在你面前?”

“晚辈不知。请前辈赐教!”

“帝师楼下那三个死人的身份,你可都查明了?”

“是,晚辈亲自查验过。三人都死于一种淬有剧毒的针状暗器,根据其颈侧的墨绿毒蝎纹身,可以基本确定,那三人很有可能是蜀中唐门弟子!”

“不用可能了,那三人正是唐门中人,你可想知道……是何人下手杀了他们?”

“当然想!”

“好,我可以告诉你凶手是谁。甚至,我可以带你去寻那人。”

林诚瞬间精神一振,有狗爷指引,锁定凶手岂非易如反掌,这简直是柳暗花明,他正要开口拜谢,却听狗爷话锋陡然一转,“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两件事!??”

“前辈请讲!”林诚毫不犹豫,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受了他人的恩惠,自己付出些代价是应该的,更何况,自己欠狗爷的,又岂是区区的两件事可以报答的。

“第一,此行,只能你自己一个人去!不许带任何下属。”

“第二,??无论如何,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你……绝对不许伤那凶手性命!更不可擒拿至府衙。??”

此话一出,饶是林诚素来沉稳,也不由得瞳孔骤缩。

只许一人前往?他能理解,或许是怕走漏消息,或是嫌人多碍事。

可……不可伤其性命?!

这却是大大的不通情理!三人死在袁州地界,哪怕不是唐门中人,哪怕只是普通百姓,都应是依大律惩凶,更何况死的人身份如此特殊,为了防止唐门报复,此人都必须擒拿归案,明正典刑,狗爷如此,难道……这凶手与其有何渊源?

“前辈,这是为何?!”

“能杀死三名唐门弟子,此人显然不是寻常杀手,若他是穷凶极恶之徒,恐会对城中百姓带来极大的危害,在其位就要谋其事,晚辈身为守捉使,缉凶归案乃职责所在,依律究办方是正理,岂能……”

岂能放任其逍遥?更何况,这背后还牵扯到唐门与袁州的安危!

林诚后半句话没说出口,但他眼中的困惑已然表明了一切。

他甚至隐约猜测:那凶手,极有可能是狗爷的旧识或亲人,否则怎会提出如此违反常理的要求?

“哼……”看着林诚脸上犹豫的神色,狗爷嘴角扯起一个极为复杂的弧度,似笑非笑,更似包含着某种难以言说的苦涩与无奈。

“傻小子……”

“若你真的伤了那人的性命……”

“将来……”

“??你必然后悔终生,痛断肝肠!??”

“??因为……??”

“??你之所以会活在这个世上,你之所以能踏出北境的尸山血海,站在这里以‘林诚’之名说话、呼吸、存在……??”

“??全都是‘因缘’于那人!那人与你……根源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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