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内的应急灯光，将一切都染上了一层病态的昏黄。
空气里，浓郁的血腥味与刺鼻的硝烟味，纠缠、混合，发酵成一种足以让活人呕吐的甜腻气息。
鹰眼巴顿的后背死死抵着一排冰冷的集装箱，胸膛如同破旧的风箱，剧烈地起伏着。
每一次呼吸都带起一阵灼痛。
他身后的几名幸存特工，个个面如死灰，眼神空洞涣散。
他们年轻的脸上，还残留着刚才那场单方面屠杀带来的极致惊骇。
而在仓库的另一头，秃鹫手下那几个残兵败将早已精神崩溃。
一个男人蜷缩在肮脏的角落里，抱着头，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另一个则用一种惊恐到扭曲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场地中央。
那里，静立着一座沾满暗红血污的雕像。
他们不敢眨眼。
他们不敢移开视线哪怕一秒。
因为就在刚才，就在那短暂的黑暗中，他们亲眼看见，活生生的同伴，脖子被拧成了麻花的形状。
寂静。
仓库里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几道粗重又压抑的喘息声，证明这里还有活物。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中，鹰眼耳朵里的加密通讯器，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令人牙酸的沙沙声。
紧接着，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那个声音平静，冷酷，不带任何感情的起伏，却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鹰眼的脑海。
“巴顿特工，感觉如何？”
“现实的这一面，还算精彩吗？”
是凌夜！
鹰眼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一个危险的针尖。
一股混杂着滔天愤怒与彻骨恐惧的火焰，从他的心底最深处轰然烧起。
“是你！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
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血丝。
“设计？不。”
凌夜的声音里，甚至透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在欣赏一出精彩的戏剧。
“我只是提供了一个舞台，让一些不守规矩的演员，得到了他们应得的下场。”
“现在，演出该进入下一幕了。”
“我可以提供一个‘解决方案’，让你和你的人，活着离开这里。”
“但作为交换，你需要配合我，完成一项小小的‘实地测试’。”
“你休想！”
鹰眼咬碎了后槽牙，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是吗？”
凌夜的语气依旧平淡得令人发指。
“那你打算怎么办？和这些匪徒一起，瞪着那座雕像直到天荒地老？”
“还是赌一把，看谁的眼皮先撑不住？”
“我可以友情提醒你，根据我们的数据，一个普通人在高度紧张状态下，最多能坚持三分钟不眨眼。你的特工或许能更久一些，但他们还能坚持多久？十分钟？二十分钟？”
鹰眼的心，一寸寸沉了下去，坠入无底的冰窟。
他知道，凌夜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冰冷而残酷的事实。
眼皮的酸涩感已经如同潮水般涌来，他身后的一个年轻特工，眼眶已经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你需要我……做什么？”
他艰难地问道，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在撕扯自己已经沙哑的声带。
“很简单。”
凌夜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看看你的脚下。”
鹰眼下意识地低头。
他的脚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黑色的平板电脑。
它外形充满了一种超越时代的科技感，安静地躺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警惕地弯腰，将它捡了起来。
屏幕在他触碰的瞬间自动亮起。
上面没有复杂的文字，没有任何他能理解的界面。
只有一个图案。
一个由无数扭曲的线条与明灭不定的光点构成的、不断变幻的诡异符文。
它仿佛拥有生命，在屏幕上缓缓蠕动，旋转。
仅仅是看了一眼，鹰眼就觉得自己的眼球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蛮横的力量，正强行撕扯着他的眼皮，用看不见的钩子勾住他的眼睑，让他无法闭合。
“这是【模因抹杀触媒】的简化版。”
凌夜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如同魔鬼在耳边的低语，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一种作用于认知层面的武器。”
“任何直视它的人，都会被强制保持‘不眨眼’的状态，直到视觉神经与大脑皮层因为无法承受的过度疲劳而彻底烧毁、坏死。”
“现在，去吧，巴顿特工。”
“让那些幸存的‘朋友’，成为我们测试数据的一部分。”
“用他们的眼睛，为你们争取生机。”
鹰眼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让他用活人去做实验品？
让他亲手，逼着别人去直视那个必死的符文？
这不是冷酷。
这不是残忍。
这是彻彻底底的、不加掩饰的魔鬼行径！
他握着平板电脑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
平板冰冷的金属外壳，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他内心中作为英雄、作为特工的道德准则，与最原始、最卑微的求生本能，在他的灵魂深处展开了一场疯狂的撕扯。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身后那些信任他的、年轻的特工。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痛苦与坚持，但看向他的眼神，依旧带着毫不动摇的信赖。
他又缓缓转头，望向不远处那几个已经快要撑不住的秃鹫匪徒。
他们的眼神里只剩下纯粹的恐惧，眼泪不受控制地流淌，却连擦拭一下都不敢。
最终。
他眼中的挣扎，被一片冰冷的、死寂的绝望所取代。
他迈开了脚步。
一步。
又一步。
他走向那几个匪徒，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破碎的人性之上。
匪徒们惊恐而不解地看着他这个本该是敌人的人靠近。
他们不明白。
他们无法理解。
在他们那已经濒临崩溃的视野中，鹰眼举起了手中的平板。
屏幕上那诡异的符文，对准了他们的脸。
“对不起了。”
他听见自己用一种不属于自己的、空洞的声音说道。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猛地在空旷的仓库中回荡。
但那声音很快就戛然而止。
那几个匪徒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眼球表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爆裂的血丝。
他们的身体僵直，四肢抽搐了几下，便彻底失去了所有的生命气息。
可他们的眼睛，却依旧死死地“凝视”着前方。
凝视着那座恐怖的雕像。
SCP-173，被彻底控制住了。
“哐当。”
平板电脑从鹰眼无力的手中滑落，摔在地上。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缓缓滑倒在地，最终蜷缩成一团。
他赢得了生存的机会。
他为手下争取到了活下去的可能。
但他感觉自己的人性，连同那几个匪徒最后的生命一起，被永远地、彻底地埋葬在了这个地狱般的仓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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