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濂最终被劝离，也因此，侥幸躲过了这场即将到来的精神凌迟。
“奉陛下口谕！”
二虎那粗粝的声音，在死寂的庭院中响起。
“翰林院侍读学士陈怀义，大不敬，妖言惑众，离间皇家骨肉，罪无可赦！陛下有旨，将其于翰林院前，活活摔死！以儆效尤！”
“哗——”
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所有翰林都脸色惨白，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麻袋。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位平日里最受人尊敬，学问最渊博的陈大人，竟会落得如此惨烈的下场。
“当——”
第二声钟鸣，从远处传来，悠远而庄重。
这钟声，在慈宁宫，是喜悦的序曲。
而在这里，却是死亡的丧钟。
二虎对着手下使了个眼色。
两个力大无穷的甲士上前，抓起麻袋的两头，大喝一声，用力地将麻袋抛向了半空中。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麻袋中传出，显然，陈怀义被这剧烈的震动给疼醒了。
然而，惨叫声未落，麻袋便以更快的速度，重重地砸在了坚硬的青石板上。
“砰！”
那沉闷的撞击声，像一锤重鼓，狠狠地砸在了每一个翰林的心上。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当——”
第三声钟鸣响起。
慈宁宫内，朱棣和徐妙云正向马皇后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每一个动作，都有条不紊，尽显皇家威仪。
马皇后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和儿媳，眼中满是欣慰。
她注意到，朱棣虽然满脸喜色，但眼下却有淡淡的黑眼圈，想来是为了婚事，也为了即将就藩的前程，操了不少心。
这让她感到欣慰，儿子成家了，也该学会承担责任了。
而在翰林院，甲士们再次将麻袋抛起，落下。
“砰！”
这一次，麻袋里的惨叫声，变得微弱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骨骼碎裂的，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有年轻的翰林，已经忍不住干呕起来。
“当——”
第四声钟鸣。
慈宁宫里，徐妙云在礼官的指引下，向马皇后敬茶。
“母后，请用茶。”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隔着盖头，也透着一股沉稳与从容。
朱棣听到这个声音，心中微微一动，觉得有几分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
但大婚的喜悦冲昏了他的头脑，他并没有深究，只当是自己太过激动，出现了错觉。
而在翰林院，鲜血，已经从麻袋的缝隙中，缓缓渗出，在青石板上，留下了一道道蜿蜒的，触目惊心的痕迹。
麻袋里的声音，已经彻底消失了。
“当——”
第五声钟鸣。
第六声钟鸣。
每一次钟声响起，都伴随着一次沉闷的撞击。
慈宁宫的喜庆，与翰林院的血腥，在同一片夜空下，形成了最诡异，也最讽刺的交响。
翰林们僵在原地，鸦雀无声。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曾经与他们谈经论道，指点江山的长者，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在他们面前被虐杀。
悲戚，愤怒，恐惧……
种种情绪在他们心中翻涌，却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没有人敢上前一步。
皇权，以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碾碎了他们最后的风骨与尊严。
“当——”
悠扬的第七声钟鸣，终于敲响。
慈宁宫内，礼部官员高声宣布。
“礼——成——！”
朱橚立刻带头，领着一群皇子皇孙，上前贺喜。
“恭喜四哥，贺喜四哥！”
“祝四哥四嫂，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朱棣被众人簇拥着，满脸喜色，他紧紧地牵着徐妙云的手，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早已将武英殿的那点不快，忘得一干二净。
而在翰林院，随着第七声钟鸣的余音散去，二虎走上前，踢了踢那个已经不再动弹，被鲜血浸透的麻袋。
“行了，收工。”
他对手下挥了挥手，甲士们便拖着麻袋，扬长而去。
只留下满地的血污，和一群失魂落魄，如同木雕泥塑般的翰林。
翰林院的地砖，被染红了。
这红色，将成为他们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噩梦。
慈宁宫的婚礼礼成后，宾客渐渐散去。
朱柏看了一眼沉浸在喜悦中的众人，悄然拉住了身旁的小侄子朱允炆。
“走，我送你回东宫。”
他带着朱允炆，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热闹的人群。
将朱允炆安安稳稳地送回东宫后，朱柏并没有返回慈宁宫。
他独自一人，转身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是翰林院。
今夜，注定无眠。
他想去看看，那里的书，是否还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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