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象征着终极恐怖与无尽疯狂的暗红色光芒，并未对林渊造成任何影响。
它更像是一层薄膜。
一层隔绝了两个世界的，维度的薄膜。
当林渊的身体完全穿过这层薄膜的瞬间，他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暗红色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真正意义上的，无垠的星海。
这里没有地球轨道上那稀薄的大气层所造成的柔光滤镜，也没有任何人类文明的光污染。
一切都是最原始，最粗犷，最冰冷的模样。
一颗颗巨大或渺小的恒星，如同被随意抛洒在黑色天鹅绒上的钻石，释放着或炽热或冰冷的光芒。遥远的星云，像是神明作画时不小心打翻的颜料盘，呈现出瑰丽而诡异的色彩。
浩瀚。
死寂。
这是林渊脑海中仅有的两个词。
他悬浮在绝对的真空之中，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本能地适应着这片全新的环境。
一种与地球截然不同的宇宙能量，弥漫在空间之中。
它们比地球附近的能量更加纯粹，不含任何杂质。
但也……更加稀薄。
就像是习惯了在浓汤中游泳的鱼，突然被扔进了纯净水里。虽然水质更好，但能从中获取的“养分”，却少得可怜。
【万物归墟】系统，传递来一种微弱的，持续性的饥饿感。
这种感觉，在他吞噬了星门遗迹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不够。”
林渊在心底做出了判断。
仅仅依靠在这种环境下吸收背景辐射和宇宙能量，连维持他这具法则化身体的基本消耗都做不到。
他必须进食。
他将自己的意志，顺着【精神共鸣】的天赋，朝着四面八方无限延伸出去。
在地球上，他的感知足以覆盖整颗星球，甚至能“听”到地核深处的搏动。
但在这里，他的感知就像一滴墨水，滴入了无边无际的大海。
一秒。
两秒。
十秒。
反馈回来的信息，只有一片虚无。
没有生命。
没有神性。
没有异常的能量波动。
只有冰冷的陨石带，在遥远的地方，遵循着最古老的引力法则，沉默地漂流。以及更远方，那些只剩下光与热的，毫无“食用价值”的恒星。
他锁定的那个“旧日支配者”的低语，也在这里变得若有若无，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屏蔽了大部分。
这里是一片真正的“荒漠”。
连最低级的诡异生物都不屑于盘踞的贫瘠之地。
林渊没有丝毫气馁。
猎人，需要有足够的耐心。
他将意识沉入【星门掌控】，试图重新校准那条通往“旧日支配者”的法则航道。
然而，就在他调动法则的瞬间。
嗡——
他周围的空间，突然发生了剧烈的，不规则的震动。
并非是物理层面的波动，而是更深层次的，法则层面的紊乱。
那条原本应该稳定存在的，由他意志构筑的“星门航道”，此刻像是被无数看不见的暗流冲刷，变得极不稳定。
光线在这里被毫无征兆地弯折，引力像是一个醉汉般胡乱拉扯。
一些细小的，如同发丝般的空间裂隙，在他的周围不断地生灭。
“法则……在这里是混乱的。”
林渊立刻明白了原因。
他所追踪的那个“旧日支配者”，其存在本身，就对周围的宇宙法则产生了严重的“污染”。
祂的疯狂，扭曲了现实。
祂的恶意，腐蚀了稳定。
自己之前所建立的稳定航道，在进入这片被污染的区域后，就像是驶入了风暴海域的木船，随时都有解体的风险。
果然。
下一秒。
支撑着他进行超光速穿梭的法则洪流，猛然断裂！
一股巨大的，混乱的排斥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要将他这个“外来者”从法则之海中，彻底驱逐出去。
就像是人体的免疫系统，在排斥一个入侵的病毒。
林渊的身体，被这股力量从更高维度的法则层面，粗暴地“挤”回了现实的物理宇宙。
眼前景象猛地一变。
他脱离了航道。
出现在一片更加混乱的空域。
不远处，一颗暗褐色的，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荒芜行星，静静地悬浮着。
但这颗行星的周围，却极不正常。
它的引力场是扭曲的。无数巨大的碎石，并非环绕着它旋转，而是以一种毫无规律的，时快时慢的速度，在它周围胡乱飞舞。
更可怕的是，在行星的引力井范围内，遍布着肉眼可见的空间裂隙。
它们像是宇宙这张幕布上，一道道愈合失败的伤疤。大的有数公里长，小的则如同一面镜子，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任何物质，一旦靠近这些裂隙，都会被瞬间切割、放逐到未知的维度。
这里是一个天然的宇宙陷阱。
一处生命的禁区。
林渊甚至来不及重新构建星门，一股强大的，混合着扭曲引力与空间斥力的乱流，就向他席卷而来。
他没有抵抗。
而是顺着这股力量，调整了自己的方向。
身体如同一片不受影响的羽毛，灵巧地避开了一道道致命的空间裂隙，和一颗颗高速袭来的陨石。
他的目标，是那颗荒芜的行星。
在这种混乱的法则环境下，强行开启星门是不明智的。他需要一个临时的，稳定的“锚点”。
这颗星球，虽然危险，但至少是一个实体。
他朝着那颗星球，坠落下去。
没有剧烈的摩擦，也没有燃烧的火光。
他的身体，在接触到行星稀薄大气层的瞬间，便主动将自身的“存在”降到了最低。
【虚无之影】。
他化作一道无法被观测到的影子，悄无声息地，降临在了这片扭曲的大地之上。
双脚踏上坚实的地面。
脚下是暗红色的，如同铁锈凝固而成的沙砾。
林渊抬头，打量着这个被迫降临的陌生世界。
天空是诡异的暗紫色，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唯一的光源，来自于天空中那些不断闪烁的，如同鬼火般的空间裂隙。
大地之上，怪石嶙峋。
所有的岩石，都呈现出一种反重力的，扭曲的姿态，仿佛在无声地承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
这里的重力，时时刻刻都在变化。
前一秒，你可能感觉自己身轻如燕。
后一秒，百倍的重力就会猛然压下，将钢铁都碾成薄片。
对于任何依赖物理规则生存的生物而言，这里就是地狱。
但林渊，对此毫不在意。
他的行动，早已不再遵循单纯的物理定律。
他没有行走。
身影在原地消失，下一瞬，已经出现在了数公里之外的一座扭曲山峰的顶端。
【维度穿梭】。
在这种空间不稳定的地方，这种能力比任何交通工具都更加高效和安全。
他站立在山巅，如同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再次将自己的【精神共鸣】释放出去。
这一次，他将感知的范围，局限在这颗星球之内。
贫瘠。
荒凉。
死寂。
反馈回来的信息，依旧是这三个词。
这颗星球，就像一个被彻底榨干了所有生命力的尸体，连最微小的细菌都不存在。
然而。
就在林渊准备收回感知的瞬间。
一丝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能量波动，从地底深处传来。
它隐藏在混乱的重力场和空间裂隙的干扰之下，就像是暴风雨中的一声虫鸣，极难被察觉。
但，它没能逃过林渊的感知。
“找到了。”
他自语道。
身影再次消失。
利用【维度穿梭】，他直接穿透了厚实的岩层，朝着那能量波动的源头，不断深入。
地下的环境，比地表更加恶劣。
空间被挤压得不成样子，很多地方的物质密度，堪比中子星。
但这些，都无法阻碍林渊的脚步。
他的身体，可以在“实体”与“虚无”之间自由切换，无视了所有物理层面的障碍。
不知深入了多深。
终于，他抵达了能量波动的源头。
那是一个巨大的，深埋于地核附近的地下空洞。
空洞的岩壁上，并非是普通的岩石。
而是一种奇特的，散发着幽暗光芒的黑色水晶。
这些水晶，如同某种生物的血管，构成了一张遍布整个地下空洞的巨大网络。
一丝丝极度纯粹，又极度内敛的能量，正在这些水晶脉络中，缓慢地流动着。
“虚空能量……”
林渊的脑海中，【万物归墟】系统自动给出了信息。
同时，一段尘封的记忆，也随之浮现。
那是很久以前，他还在地球上时，吞噬过的一个并不算强大的神性生物。
一个自称为“虚无古神”的存在。
那个神，本质上是一小块来自宇宙真空地带的“空间碎片”诞生了自我意识，能力是吞噬物质，将其转化为纯粹的虚无。
当时吞噬完，除了让他的【维度穿梭】能力得到一些强化外，并没有带来太大的提升。
林渊几乎已经忘了这件事。
没想到，在这里，居然遇到了与那个“虚无古神”同源的能量。
这些矿石，就是蕴含了“虚空”法则的能量结晶。
虽然微弱，但对于此刻的林渊来说，却是最完美的“燃料”。
他伸出手，按在了一块巨大的黑色水晶之上。
【万物归墟，启动！】
霸道无比的吞噬天赋，瞬间发动。
然而，预想中磅礴的能量洪流并没有出现。
一股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低浓度虚空法则结晶……】
【能量过于稀薄，无法直接吞噬转化为自身力量……】
【是否启动‘提炼’模式？】
“提炼？”
林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无法直接吞噬的情况。
但他的思维，只用了零点零一秒，就理解了现状。
就像是饿极了的人，不能直接去啃甘蔗，需要先榨出糖分。
这些矿石，就是“甘蔗”。
而他，需要成为那台“榨汁机”。
“启动。”
林渊下达了指令。
嗡——
以他的手掌为中心，【万物归墟】的运行方式，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不再是粗暴的分解与吸收。
而是一种更加精细的，类似于过滤与筛选的模式。
他手下的那块巨大黑色水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内部崩解。
但它没有化作能量涌入林渊体内。
而是直接分解成了最基础的，不含任何能量的暗红色粉末，簌簌地从空中飘落。
而在这些粉末之中，一丝丝比发丝还要纤细万倍的，纯黑色的能量，被硬生生地抽离了出来。
这丝能量，纯粹，凝练，充满了“虚无”与“寂灭”的法则气息。
它被林渊小心翼翼地，引导着，悬浮在自己的掌心。
一丝。
两丝。
……
林渊面无表情。
他像一台不知疲倦的精密机器，开始对整个地下空洞的矿脉，进行毁灭性的“提炼”。
轰隆隆——
巨大的地下空洞开始崩塌。
无数吨的黑色水晶，在他的意志下，被同时分解。
海量的基础物质被抛弃，化作铺天盖地的尘埃。
只有那最核心，最本质的“虚空能量”，被不断地抽离、汇聚。
最终，所有的黑色水晶都被消耗殆尽。
整个地下空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由无用粉末填充的坟墓。
而在林渊的掌心，一团只有拳头大小，却黑到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纯粹的能量球，在静静地悬浮着。
它其中蕴含的能量，足以轻松地撕开一颗行星。
“足够了。”
林渊收起了这团能量。
他转身，【维度穿梭】发动，身影瞬间回到了那片荒芜的地表。
他没有立刻离开。
而是将那团高度凝练的“虚空能量”，注入了自己的【星门掌控】天赋之中。
他要做的，不是修复之前那条不稳定的航道。
而是，创造一个全新的，只属于他自己的，临时的“星门”。
轰！
纯粹的虚空能量，如同最完美的燃料，让他的天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
他面前的空间，不再是扭曲和折叠。
而是被直接“抹除”了一块。
一个完美的，边缘光滑如镜的圆形“空洞”，凭空出现。
空洞的对面，不再是混乱的法则乱流。
而是那片熟悉的，由亿万星辰光辉汇聚而成的，通往宇宙各处的法则之海。
他成功了。
依靠这颗荒芜星球上微不足道的资源，他为自己，重新铺设了通往猎场的道路。
林渊的内心，没有丝毫的喜悦。
只有一种更加冰冷的认知。
这片宇宙，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加残酷，也更加……有趣。
它不会把“食物”直接送到你的嘴边。
你需要去寻找，去分辨，去提炼，去榨干你所能看到的一切价值。
这，才是真正的，掠食者的法则。
林渊收回目光，再也没有看这颗被他榨干了最后一丝利用价值的星球一眼。
他转身，迈步，踏入了那扇由他亲手创造的星门之中。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