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整个会议厅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气氛变得无比诡异。吹鸡的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他相信,在邓伯默许、自己又提前打点好的情况下,这个提议将会毫无悬念地通过。他甚至已经开始想象自己成功连任后,权势滔天的风光场面。
然而,现实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我反对。”
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清晰地在寂静的厅内响起,如同平地惊雷。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就连吹鸡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僵住了,他不敢相信地看向声音的来源。
第一个站出来表示反对的,竟然是串爆!
那个前几天还拍着胸脯,收了他的重金,信誓旦旦表示会全力支持他的元老串爆!
串爆缓缓从座位上站起身,他身形干瘦,但此刻腰杆挺得笔直,浑浊的老眼此刻却异常明亮。
他无视了吹鸡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只是平静地看着主位上的邓伯,又扫视了一圈众人,沉声道:“和记的规矩,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立了上百年。两年一届,是为了防止有人独揽大权,是为了让社团能人辈出,给更多有能力的年轻人上位的机会。这个规矩,不能改!”
吹鸡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他身旁的林安祖,眉头也瞬间紧锁,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邓伯,又看了看义正言辞的串爆,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这……这是一个局!
不等吹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第二个声音响起了。
“我也反对。”满脸皱纹的龙根叔,慢悠悠地举起了手,“规矩就是规矩,说改就改,以后我们和记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附议,我也反对!”脾气火爆的老鬼奀跟着拍了桌子,“吹鸡你这两年是做了点事,但也没到能为你一个人改祖宗规矩的地步吧?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反对!”
“反对!”
“不能改!”
一时间,反对之声此起彼伏,如同浪潮一般,一波接着一波地向吹鸡拍打而来。
那些曾经在私下里接受了他好处、对他笑脸相迎的元老们,此刻一个个都像是换了副面孔,纷纷站到了他的对立面。
原本支持他的势力,瞬间土崩瓦解。
十大元老之中,除了端坐主位,始终一言不发的邓伯之外,其余九人,竟然全部明确表态反对!
吹鸡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只剩下死人般的苍白。他那刚刚还意气风发的姿态,在这一声声冰冷的“反对”中,被无情地碾碎、剥离。
他僵硬地站在那里,环顾四周,看到的却是一张张冷漠、嘲讽、或是幸灾乐祸的脸。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脱光了衣服在舞台上表演的小丑,自以为是的表演,在观众眼中不过是一场滑稽的闹剧。
那一道道汇聚在他身上的目光,不再是敬畏和羡慕,而是赤裸裸的审视和怜悯,像无数根钢针,刺得他遍体生疼,无地自容。
他整个人都显得那么的孤独、无助和落寞,与几分钟前那个指点江山、气势如虹的坐馆话事人,判若两人。
林安祖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的那个猜测愈发清晰。他看着始终稳坐钓鱼台的邓伯,再看看第一个发难的串爆,心中不禁一阵冰凉。
好狠的手段!
这分明就是邓伯和串爆联手设下的一个局!他们先是假意支持,捧高吹鸡,让他把所有的野心都暴露在阳光之下,让他自己跳出来提议修改规矩,犯下这“动摇根基”的大忌。
然后,再由串爆这个“被收买者”带头反水,一举将他从云端打入地狱,让他彻底失去所有威信,名正言顺地将他踢下台。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林安祖心中感慨万千,这些纵横江湖几十年的老家伙,玩弄权术的手段果然是炉火纯青,狠辣无比。同时,他也对吹鸡感到了一阵深深的失望。
有野心是好事,但没有与之匹配的城府、能力和魄力,那野心就成了催命符。吹鸡显然是被权力冲昏了头脑,看不清形势,也看不透人心,最终沦为别人棋盘上的一颗弃子,可悲又可叹。
就在吹鸡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击得失魂落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时候,一个刺耳的笑声响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大D翘着二郎腿,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笑得前仰后合,那粗犷的笑声在压抑的会议厅里显得格外响亮,也格外伤人。
他止住笑,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泪花,斜眼瞥着面如死灰的吹鸡,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语调说道:“哎呀,这让我想起我家养的那条老虎狗了。那家伙啊,平时在家里威风得不得了,对着小猫小耗子龇牙咧嘴,真以为自己是百兽之王,是只老虎了。”
他故意拉长了音调,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也集中在被他嘲讽的吹鸡身上。
“结果呢?”大D摊了摊手,脸上的嘲讽意味更浓了,“前两天我朋友带了只真正的老虎来,当然是关在笼子里的。
我家那条老虎狗一看到,‘呜’的一声就夹着尾巴躲到沙发底下去了,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那时候它才明白,狗啊,终究是狗,装得再像,也变不成老虎!”
“哈哈哈哈哈哈!”
他话音一落,会议厅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那些元老和堂主们,仿佛都听懂了这个笑话里的深意,肆无忌惮地笑着,笑声像一把把尖刀,反复切割着吹鸡早已破碎的尊严。
吹鸡被这番指桑骂槐的羞辱气得浑身发抖,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你了半天,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他知道,大D说的是他,在场的每一个人也都知道说的是他。他现在,就是那条自以为是老虎,见到真老虎就原形毕露的狗。
羞辱,是无尽的羞辱!
就在这片刺耳的笑声中,就在吹鸡即将被这股羞辱的浪潮彻底淹没之际,一个沉稳而有力的声音,毅然决然地响了起来。
“我支持吹鸡哥!”
众人闻声一愣,笑声戛然而止,纷纷将惊愕的目光投向了说话之人。
只见林安祖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的表情平静,眼神却异常坚定。他无视了周围那些诧异的目光,独自一人,站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我们湾仔区上下几千个兄弟,都支持吹鸡哥继续做我们的坐馆话事人!”
他的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掷地有声,在这寂静的厅堂中显得格外有力。
吹鸡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林安祖,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火苗。
林安祖没有看他,而是首先转向主位上的邓伯,以及两侧的元老们,微微躬身,抱拳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邓伯,各位叔父。”
他开口了,语气充满了尊重,“我知道,大家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和记好,都是为了社团的未来着想,这一点,安祖心里非常清楚,也十分敬佩。”
他先是肯定了对方的动机,缓和了紧张的气氛。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但是,既然大家还认吹鸡哥是我们和记的坐馆话事人,那他就是我们和记的门面,是我们的龙头!
大家对他延长任期的提议有意见,有矛盾,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谈,可以商量,可以协商解决。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侮辱他?”
林安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凛然正气,质问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把他踩在脚下,让他像个小丑一样被人嘲笑!这难道就是我们和记的待客之道?这就是我们对待自己话事人的方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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