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她指尖在符囊上轻轻一弹,十几张降妖符“唰”地飞出,朱砂符文亮起炽金光芒,如红蝶般在空中盘旋。
紧接着,她抬手将镇妖铃抛向空中——铜铃悬在长桌中央,铃身刻着的金色符文飞速流转,发出清越的“叮铃”声,声波荡开时,每个人的衣袂都微微颤动。
“降妖符辨善恶,镇妖铃验真身。”紫玲的目光扫过众人,“心术不正者,符纸会灼其肌肤;若是妖邪,自会现原形。”
第一张符纸飘向柳二叔。
他虽紧张得攥紧拳头,却挺直脊背迎向符纸——符纸在他面前悬了悬,金光渐淡,化作一缕青烟散去。
他松了口气,额角的冷汗顺着皱纹滑落。
柳三叔的符纸刚靠近,就“腾”地燃起一小簇火苗,烫得他嗷嗷直叫,肥硕的身子在凳上缩成一团:“我……我就是贪了几两银子,没害人啊!”符火很快熄灭,却在他衣襟上留下个焦黑的印子,像块洗不掉的污点。
柳四姑和柳五侄的符纸也有了反应:四姑的符纸边缘微微发黑,她慌忙捂住袖口——那里藏着前日从库房偷拿的银钗;
五侄的符纸直接粘在他手背上,烫得他甩着胳膊直跳,嘴里还含混地喊着“再也不敢偷酒喝了”。
老管家的符纸静静落在肩头,只泛了点微光便消散了。
他望着符纸的灰烬,浑浊的眼睛里滚下两行泪:“老爷……老奴对不住你……”
春桃的符纸飘到面前时,她突然浑身颤抖,符纸金光暴涨,在她手腕的红痕上烙下道浅印。
她尖叫一声,眼神却彻底清明了,指着青夫人哭喊:“是她!她用毒针控制我!那药渣里有蝎毒!”
最后一张符纸,慢悠悠地飘向青夫人。
她端坐不动,藕荷色旗袍的领口挺得笔直,脸上甚至还挂着浅笑:“不过是些唬人的把戏。”
符纸在她面前悬定,金光竟诡异地黯淡下去,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压制。
“你看,”青夫人挑眉,“我若真是妖,这符纸怎会……”
话未说完,空中的镇妖铃突然“嗡”地一声爆鸣,铃身符文亮得刺眼。
那符纸像是被激怒,骤然爆发出比之前强十倍的金光,“啪”地贴在青夫人脸上!
“啊——!”
青夫人发出一声尖啸,再不是温婉的女声,而是带着金属摩擦的锐响。
她捂着脸颊后退,指缝间渗出青黑色的血,原本白皙的脖颈上,浮现出细密的鳞片,像被水浸过的旧纸。
“不可能……”她怨毒地盯着紫玲,“我修炼千年,怎会被这破符识破!”
镇妖铃旋转得越来越快,铃声如雷,震得餐厅的琉璃灯“哐当”作响。
青夫人身上的旗袍寸寸裂开,露出的皮肤上爬满青黑纹路,双手在瞬间变得尖利如爪,指甲泛着幽绿的光。
“既然被你们识破,那便都去死吧!”
她猛地抬头,双眼已成竖瞳,口中吐出分叉的红舌,身后陡然弹出一条布满尖刺的蝎尾,尾钩高高翘起,滴落着粘稠的毒液,“滋啦”一声腐蚀了脚下的红木地板。
“是蝎子精!”柳二叔失声惊呼,将柳承宇护在身后。
柳三叔吓得瘫倒在地,连滚带爬往桌底钻;柳四姑抱着头尖叫,金步摇甩得像要飞出去;亲戚们四散奔逃,撞翻的碗碟碎了一地,热汤溅在身上也顾不上疼。
青夫人的蝎尾横扫,长桌被拦腰劈断,玉盘荔枝滚落一地,被毒液溅到的瞬间便化作一滩黑水。
她的利爪抓起离得最近的柳五侄,那小子还没来得及呼救,就被蝎尾钩穿了胸膛,鲜血喷溅在雕花窗上,像幅狰狞的画。
“谁也别想活!”青夫人尖笑着,蝎尾如鞭子般抽向紫玲,尾钩带着腥风,映得她瞳孔里一片森然的绿。
紫玲早已抽出斩妖剑,剑光如练,精准地劈在蝎尾上。
火星四溅中,她迎着青夫人的利爪冲上前,镇妖铃的铃声与符纸的金光交织成网。
餐厅的梁柱在剧烈碰撞中发出“咯吱”的呻吟,雕花窗棂被蝎尾扫得粉碎,碎玻璃混着木屑在地上滚动。
紫玲足尖点过翻倒的餐桌,斩妖剑的寒光劈开迎面而来的毒雾,剑脊与青夫人的蝎尾相撞,迸出的火星落在她的黑劲装上,烫出细小的焦痕。
“降妖师,敢坏我好事!”青夫人的竖瞳里燃着幽绿的火,蝎尾猛地卷起一张红木椅,带着风声砸向紫玲。
紫玲旋身避开,椅子撞在梁柱上,碎成齑粉,而她的剑锋已趁隙划过青夫人的肩甲——那里的鳞片被劈开一道缝,青黑色的血珠溅在琉璃灯上,灯盏“哐当”坠地,火光瞬间舔上垂落的帐幔。
“母亲!”柳承宇躲在柳二叔身后,看着青夫人狰狞的模样,吓得浑身发抖,却又忍不住哭喊,“你别杀人……”
青夫人的动作顿了顿,蝎尾上的尖刺微微收敛。
她瞥了眼缩在角落的儿子,竖瞳里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又被戾气覆盖:“承宇乖,等母亲杀了这些坏人,就带你过好日子。”话音未落,她的利爪已穿透柳四姑的胸膛——那妇人刚抓起银钗想偷袭,此刻双目圆睁,金步摇从发髻上脱落,砸在柳五侄的尸体旁。
柳二叔将柳承宇死死按在怀里,背上贴着紫玲早前给的降妖符,符纸金光流转,形成一道淡金色的护罩。
青夫人的蝎尾几次扫来,都被护罩弹开,尾钩撞在符光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紫姑娘!这妖物怕硫磺!”柳二叔嘶吼着,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紫玲闻言,剑招一变,左手捏诀,符囊里飞出三张黄符,在空中化作硫磺粉,如细雪般撒向青夫人。
“嗤——”硫磺粉落在她的鳞片上,冒出阵阵青烟,疼得她尖啸连连,蝎尾疯狂抽打着四周,将躲闪不及的两个远房亲戚扫成肉泥。
“我要你们陪葬!”青夫人状若疯癫,蝎尾陡然暴涨数尺,绕过紫玲的剑锋,直取柳二叔的护罩。
紫玲旋身挡在前面,斩妖剑反手横劈,剑刃贴着蝎尾划过,带起一串绿血,却没能完全拦住——尾钩擦过护罩边缘,符光剧烈闪烁,柳二叔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
“二叔!”紫玲分心的瞬间,青夫人的利爪已抓向她的咽喉。
她仰头避开,利爪撕开她的劲装肩头,留下三道深可见骨的血痕,伤口处立刻泛起青黑,显然沾了剧毒。
“中了我的蝎毒,你活不过三个时辰!”青夫人狞笑着,正欲追击,却见柳承宇不知何时跑了出来,小手死死抱住她的腿:“母亲!别打了!我怕……”
青夫人浑身一僵,蝎尾垂落,尖刺离紫玲的咽喉只剩寸许。
她低头看着儿子泪痕斑斑的脸,竖瞳渐渐变回人形的黑眸,鳞片也褪去几分:“承宇……”
“承宇,快躲开!”紫玲的声音带着伤后的沙哑,却异常坚定。
她看着柳承宇死死抱住青夫人的腿,那小小的身子在妖力震荡中微微发抖,而青夫人垂落的蝎尾尖刺,离她咽喉只剩寸许——方才的迟疑不过是一瞬,竖瞳里的凶光已重新凝聚,鳞片正顺着脖颈往上蔓延。
柳承宇却摇着头,泪水糊了满脸:“母亲会变好的……她以前对我很好……”
“天真!”青夫人猛地回过神,蝎尾陡然绷紧,尖刺带着毒雾直刺紫玲面门。
紫玲侧身翻滚,避开毒刺的瞬间,剑锋在地上划出火星,借力跃起,斩妖剑带着破空声劈向青夫人的手腕——那里的鳞片最薄,是她的弱点。
“铛!”剑刃与利爪相撞,青夫人被震得后退半步,柳承宇被她带得摔倒在地。
紫玲趁机扬手甩出三张符纸,符纸在青夫人脚下炸开,燃起硫磺火墙,逼得她只能往餐厅外退去。
“想跑?”紫玲提剑追出,肩头的伤口被扯动,疼得她眼前发黑,却不敢有丝毫停顿。
两人从餐厅打到天井,青夫人的蝎尾扫断了古榕的枝桠,巨叶砸落时,紫玲踩着叶片腾跃,剑锋如雨点般落在她身上。
青夫人的鳞片不断脱落,绿血溅在青石板上,蚀出密密麻麻的小坑,她却像不知疼痛,利爪疯狂反扑,每一击都带着致命的毒。
“你中了我的毒,灵力正在溃散!”青夫人狞笑着,蝎尾突然缠上紫玲的脚踝,尖刺狠狠扎入——却在触及皮肉的瞬间顿住,仿佛刺中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紫玲猛地抽回脚,黑靴的布料被划破,露出的脚踝上,竟覆盖着一层细密的银白鳞片,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她反手一剑,斩断了青夫人的蝎尾尖端。
“不可能……”青夫人踉跄后退,看着自己不断消散的妖力,眼中终于露出恐惧,“你不是普通的降妖师……”
紫玲步步紧逼,斩妖剑的剑尖抵住她的咽喉:“我劝你束手就擒。”
青夫人靠在古堡的朱漆大门上,胸口剧烈起伏,鳞片大片脱落,露出底下苍白的肌肤。
她看着紫玲肩头的伤口——那里的青黑正在消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你的毒……怎么会……”
“你猜?”紫玲俯身,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属于异类的魅惑,“千年蝎子精的毒,对付人类或许厉害,但对我这只修行多年的狐狸来说……”
她顿了顿,看着青夫人骤然收缩的瞳孔,“不过是挠痒痒。”
青夫人的眼神彻底涣散,她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紫玲手腕用力,斩妖剑穿透她的心脏,剑身上的符文亮起,将她最后的妖力吞噬殆尽。
她倒在地上,身体迅速褪去妖形,变回那个穿着藕荷色旗袍的女子,只是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此时,柳二叔才带着柳承宇和几个幸存的下人赶来。
孩子们吓得躲在大人身后,老管家扶着门框,看着地上的尸体,老泪纵横。
柳承宇挣脱柳二叔的手,跌跌撞撞扑到青夫人身边,小手抚过她冰冷的脸颊:“母亲……母亲你醒醒……”
他哭了许久,直到声音嘶哑,才慢慢趴在青夫人的胸口,一动不动。
柳二叔走上前,刚想把他抱起来,却发现孩子已经没了气息——他的嘴角带着一丝解脱的笑,仿佛只是睡着了,要去追那个曾对他温柔过的“母亲”。
“这孩子……”柳二叔的声音哽咽,别过头去。
紫玲看着相拥的母子,肩头的伤口已完全愈合,银白鳞片悄然隐去。
她将斩妖剑收回鞘中,镇妖铃在掌心轻轻晃动,似在叹息。
“柳二老爷,”紫玲转身,“此地的妖患已除,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柳二叔拱手,腰弯得极低:“多谢紫姑娘……大恩不言谢。”
紫玲没再多说,足尖一点,身形腾空而起,斩妖剑又飞出在她脚下化作一道银光,载着她往岭南的天际飞去。
阳光洒在她的衣袂上,将流水古堡的轮廓越抛越远。
后来,柳二叔继承了柳家的家业。
他清理了废墟,重修了餐厅,将柳万贯的商路图挂在书房,每日看着图上的朱砂印记,提醒自己守好这份家业。
岭南的商人们都说,柳家自从换了当家人,风气大变,诚信经营,童叟无欺,流水古堡的名号,比柳万贯在世时还要响亮几分。
只是没人知道,每逢清明,柳二叔总会带着两束素馨花,一束放在柳万贯的墓前,另一束,放在古堡后园那棵新栽的榕树下——那里埋着一对母子,一个是作恶多端的蝎妖,一个是无辜的孩子。
风吹过榕树叶,沙沙作响,像谁在低声诉说着那段潮湿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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