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五攥着那根快散架的竹竿,磨磨蹭蹭挪到苏长河旁边:“嘿,长河兄弟也来...来钓鱼啊?”
苏长河侧头朝他点了点下巴,算是打招呼,目光又落回浮漂上:“嗯,来碰碰运气。”
赵老五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头上,往水里吐了口唾沫:“邪了门了!我天没亮就来守着,别说正经鱼,连麦穗子都没钓着一条,纯纯白忙活一场。你呢?上鱼了?”
苏长河正盯着浮漂,闻言头也没抬,嘴角勾了勾:“没呢!”
赵老五看着苏长河空空如也的鱼桶,也唉声叹气:“可不是嘛!白瞎我早起拌的饵,又腥又香,结果扔下去跟喂石头似的!”
他抓了把自己的饵料,就是那干玉米,往水里撒了两把:“你看我这料,去年的陈粮,省钱,一把把玉米撒下去,咋就一条鱼也钓不上来呢?”
苏长河没接话,眼睛盯着浮漂。
苏长河忽然开口:“赵叔,你这钓法,钓不着才正常。”
赵老五一愣:“咋说?”
苏长河指了指刚刚赵老五钓鱼的位置:“你那位置,得往西边挪挪,找水流缓的洄湾,鱼爱扎堆;饵料别用干的,泡点酒糟,或者砸点蚯蚓拌麸皮,味儿重,招鱼。”
赵老五愣了愣,挠挠头:“费那劲干啥?钓鱼不就图个随性?再说酒糟要钱买,犯不上……”
赵老五看着苏长河手里明显不一样的鱼竿,闻着空气中飘香的饵料悻悻地闭上了嘴,“懂了懂了,你能耐!看你能钓几条,我不陪你耗了,先回了……”
话音刚落,就见赵老五拎起鱼竿,往村里走。
没走多远,正撞见王二拎着空桶往回走,鱼竿上的线都缠成了团。
王二眼尖,瞅见他手里的空鱼竿,笑着招呼:“老五,今儿钓着鱼了?”
赵老五摆摆手,一脸晦气:“钓个屁!白蹲仨钟头,鱼影子都没见着。我看是这河出了问题,要么就是今儿时辰不对,日头太毒,鱼躲深水里了。”
王二深有同感,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可不是嘛!我在东边芦苇荡守着,光是被咬了一身包就够受了,别说鱼了,连个小虾米都没捞着。要我说,钓鱼的晚上,静悄悄的,鱼才肯出来,现在白天,纯属瞎耽误功夫。”
王二也瞧见苏长河蹲在水边,脊背挺得笔直,跟钉在那儿似的,撇撇嘴:“那是苏长河吧?年轻人火力壮,爱较劲。我看他撑死能钓两条小的,还能钓着啥好东西?走了走了,回家歇着,傍晚再来。”
王二和赵老五准备结伴回村,临走还冲苏长河喊:“长河,别守了,鱼不开口,回去吧!”
苏长河没回头,只抬起空闲的左手隔空摆了摆,声音飘过来:“再钓会儿。”
赵老五和王二对视一眼,嘴角都挂着点不以为然的笑。
赵老五咂咂嘴,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这苏长河,怕是钓鱼钓魔怔了,明知道这时候没鱼,还硬耗着,白费功夫嘛。”
王二也跟着点头,往村头瞥了眼,日头越来越高了:“犟得跟驴似的,随他吧,咱回。”
两人刚转身要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响,紧接着是鱼线划破水面的声音。
赵老五和王二柱同时顿住脚,猛地回头,就见苏长河手里的鱼竿弯成了一道紧绷的弧线,一道黑影在水下猛地窜动,拉着鱼竿往河心去。
王二率先反应过来,拽着赵老五就往前冲:“是大鱼!快看看!这力道,至少三斤往上!”
赵老五也忘了刚才的嘲讽,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岸边,只见苏长河双脚分开站稳,膝盖微屈,顺着水里那股劲儿左右牵引。
王二看得直搓手,比自己钓鱼还紧张:“溜!对!就这么溜!别硬来!这鱼精着呢,耗到它没劲就成!”
水里的鱼折腾会儿就没劲了,苏长河手腕一翻,猛地收线,鱼被拖出水面,落在草地上。
赵老五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娘哎,这么大的草鱼!邪门了!邪门了!我刚才就在这附近钓,啥动静没有,你咋就钓着这么个大家伙?”
王二眼睛直勾勾盯着鱼,喉结咕咚滚了一下,口水差点淌到下巴上。
他早上揣着俩窝头来钓鱼,到现在水都没喝一口,这会儿瞅着这肥嘟嘟的草鱼,脑子里已经在想清蒸还是红烧了。
王二忍不住问,声音都带了点巴结:“你这……咋钓着的?”
苏长河没答话,正往鱼钩上挂新的饵料。
刚把钩甩进水里,浮漂还没站稳就被拽了下去。
王二眼睛一亮,索性搬了块石头坐下:“又上了!我今儿不回去了,就搁这儿看!”
赵老五也没走,蹲在旁边,眼睛瞪得溜圆。
那鱼在水里疯窜,一会儿往河心冲,一会儿扎进水草窝,苏长河不慌不忙,顺着劲儿左右引带,鱼竿弯成C形。
水里的挣扎弱了,一条鲤鱼被拽出水面,尾巴摆得欢实,掂掂分量,足有四斤。
赵老五手按在胸口,感觉心跳快蹦出来了。他钓鲤鱼,半天能钓上条半斤的就烧高香,这才多大会儿?苏长河钓的鲤鱼比他半年钓的都肥!
王二嘴张得能塞下鸡蛋,盯着筐里的鱼直咂嘴:“邪门了……这鱼是排队往钩上挂呢?”
话音刚落,浮漂又动了。苏长河拽上来一看,是只有手指长的白条,刚落地就乱蹦。
苏长河捏着它的鳃盖,啪啪往鱼脑袋上拍了两下,笑骂:“小崽子,叫你爹娘来。”
声音刚落,就见苏长河随手将鱼扔回水里。
“……”
赵老五和王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这操作也行?”的茫然。
十分钟,三条鱼,还有一条被“赶回去叫家长”的?
这哪是钓鱼,这是在跟鱼唠嗑吧!
可更让人傻眼的还在后面。
苏长河像是开了窍,浮漂刚立稳就有动静,扬竿就有鱼。
鲫鱼、白条、鲤鱼、草鱼,竿子就没闲着。
原本空荡的塑料桶,这会儿看着沉甸甸的,估摸着得有二十斤了。
赵老五额头冒汗,手无意识地抹着脸,嘴里念叨:“这哪是钓鱼,他这是进货呢!”
王二捂着胸口蹲下去,“不行了……我得喘口气……”
以前河里的鱼精过了头,怎么都不上钩;今儿河里的鱼是不是中邪了?吃迷药了这么傻?
半小时过去,塑料桶满了,估摸着苏长河钓了有三十斤左右。
王二绕着塑料桶转了两圈,手摸着下巴:“邪门了……咱钓了半辈子鱼,也没见过这阵仗啊!”
赵老五也皱着眉,他甚至怀疑苏长河是不是在水里下药了。可再看那些鱼,活蹦乱跳的,不像啊!
俩人蹲在那儿,抓耳挠腮的,脑袋都想破了,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
赵老五突然眼睛一亮,猛地拍了下大腿:“哎呀!傻了吧唧的,快回去拿抄网!”
王二被他吓了一跳:“咋了?拿抄网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