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光芒刺破了虚空。
驾驶舱内，除了机体运行的低鸣，再无他声。那片巨大的紫色水晶簇，静静地悬浮在一块扭曲的、早已死亡的星球核心碎片上。它们像一片沉默的森林，每一根晶体都向外散发着纯净到令人战栗的本源能量。
“这就是……源初水晶。”王不败的声音干涩，贪婪压过了恐惧，“发了……我们发了！只要挖一小块……”
“闭嘴。”林靠北打断了他。
不是因为王不败的聒噪，而是因为他体内的皇后，正在发出一种近乎痛苦的欢愉嘶鸣。那股纯粹的能量，对它而言不是财富，是盛宴。链接端口传来一阵阵灼热的脉冲，皇后的亢奋感几乎要烧穿林靠北的神经防火墙。他能感觉到它每一寸骨甲都在渴望，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
警告：生物链接情绪波动超出阈值。
驾驶舱的系统提示冰冷的闪烁了一下。
“林靠北，你的状态不稳定。”苏千雪的感知很敏锐。
“我没事。”林靠北的回答像是在咀嚼冰块。他强行压下皇后的本能，这比在空间风暴里冲浪还要费力。
就在这时，那片水晶山脉的最深处，光芒开始汇聚。那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发光，而是空间本身被点亮了。两团巨大到不成比例的、由纯粹星尘与光构成的漩涡，缓缓“睁开”。
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它们只是存在，便成了这片虚空的绝对中心。
皇后在他脑中发出了一声咆哮。不是挑衅，而是宣告。宣告自己的到来，以及对这片猎场的占有权。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王不败的音调变了。
“SS减级能量反应。”夜枭的报告简洁而致命，“‘源初巨兽’。资料库里只有一行描述：空间本身的捕食者。”
巨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它只是“看”了他们一眼。
下一秒，金刚机甲的驾驶舱内，刺耳的警报声瞬间撕裂了寂静。
“怎么回事！我的引擎熄火了！操纵杆失灵！”王不败的吼叫充满了恐慌，“我动不了了！”
屏幕上，那台厚重的金色机甲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沉重的装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合金结构一寸寸向内凹陷。
“不是失灵！是重力！”苏千雪尖叫道，“一个重力井！它在我们脚下制造了一个重力井！”
“常规规避无效。”夜枭的声音传来，“它在直接扭曲时空。”
林靠北没有动。他体内的皇后非但没有恐惧，反而愈发亢奋。它在告诉他，那头巨兽的力量，正是它最渴望的养分。
“林靠北！你他妈在看戏吗？”王不败的声音因为机体挤压而变形，“救我！快救我！”
“凤皇，能量护盾最大输出，给我争取三秒。”林靠北终于开口，他的指令清晰得可怕。
“收到！”苏千雪没有丝毫犹豫，凤皇机甲瞬间爆发出璀璨的火光，一道凤凰形态的能量护盾强行撑开，顶向那无形的重力压迫。
护盾仅仅维持了一秒，便如玻璃般碎裂。
但这一秒足够了。
巨兽的另一只“眼睛”亮起。无数细小的水晶碎片从它周围的矿脉上剥离，它们没有飞射，而是在原地消失，下一刻，便直接出现在凤皇机甲的四周。
没有轨迹，无法闪避。
“空间碎片！”苏千雪发出一声闷哼。
凤皇机甲的左翼和肩部装甲，像是被凭空挖掉了几块，切口平滑如镜。断裂的管线喷出耀眼的电火花。
“夜枭，干扰它的空间锁定。”林靠北的命令接踵而至。
“做不到。”夜枭的回答让所有人心里一沉，“它的计算力在我之上。任何空间扰动都会被它预测并利用。”
“妈的！妈的！”王不败看着自己的机甲装甲一寸寸崩裂，绝望地嘶吼，“我就知道！跟着你这个疯子准没好事！我们都要死在这儿了！”
“我早就该一枪毙了你！”他几乎是在哭喊，“是你！是你把我们带到这个鬼地方来的！”
苏千雪的喘息声在频道里响起：“林靠北，撤退吧。这不是我们能应付的敌人。我们甚至无法对它造成伤害。”
撤退？
林靠北的思维中闪过这个词。皇后用一阵狂暴的杀意回应了他。
*食物，岂能逃跑？*
“计划是什么？”苏千死死撑住受损的机体，再一次问道，“告诉我你的计划！”
“计划？”林靠北重复了一遍，他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怪异的、不属于他的腔调，“计划就是……吞了它。”
话音未落，黑曜石动了。
它没有去救被压垮的金刚，也没有去管受重创的凤皇。它像一支黑色的箭，直直地冲向了那头源初巨兽。
“你疯了！”苏千雪难以置信。
“这个杂种！”王不败破口大骂。
巨兽的光芒之眼锁定了冲来的黑曜石。一道比恒星核心还要璀璨的能量光束，瞬间喷射而出。那光束所过之处，空间都产生了褶皱。
面对这足以蒸发一支舰队的攻击，黑曜石没有闪避。
它的胸腔装甲裂开，露出了下方如同活物般搏动的生物结构。一股混杂着黑暗与星光的吐息，从皇后的“口”中狂涌而出。
那是它吞噬了空间风暴后，转化出的力量。
一黑一白，两股截然相反的能量，在虚空中悍然对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世界，在那一刻失去了声音和光。
两股能量碰撞的点，形成了一个绝对的“无”。一个不断扩大的黑色球体，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能量，空间碎片，甚至连时间本身都仿佛被吸了进去。
空间塌陷！
林靠北的大脑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他与皇后的精神链接，在这一刻承受了无法想象的冲击。
驾驶舱内，所有的屏幕瞬间被雪花点和乱码吞噬。
他脖子上的银色项圈，猛地亮起刺目的红光，发出一种尖锐到能刺穿灵魂的警报声。
警告！警告！精神同步率异常飙升！98%……99%……
错误！侦测到未知数据流入侵！
启动A3号紧急抑制协议！
电流！
狂暴的生物电流瞬间从项圈释放，贯穿了林靠北的身体。那不是惩罚，而是最原始的切断方式。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吼从他喉咙里挤出。视野陷入一片黑暗。他唯一能感知到的，是皇后在他脑海深处发出的、夹杂着痛苦与无尽愤怒的咆哮。
通讯频道里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秒，也许是一个世纪，备用电源启动，驾驶舱的战术屏幕重新亮起，画面上是塌陷结束后，一片狼藉的虚空。
巨兽还在。
它的光芒黯淡了一些，但依然悬浮在水晶矿脉之前。
林靠北强忍着大脑撕裂般的剧痛，调出队友的状态。
金刚：机体损毁82%，维生系统过载，驾驶员生命体征微弱。
凤皇：机体损毁61%，能源核心受损，驾驶员意识模糊。
幽灵：信号丢失。
林靠北的指尖颤抖了一下。
他看着屏幕上那头毫发无伤的怪物，又看了一眼队友们的惨状。
项圈的警报声还在继续。
他关掉了警报。
黑曜石缓缓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