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良辰不怕林砚,却怕王冷阳。
这些开店的,要是没点能耐,早八辈子让人给整的关门了。
宫良辰只能闭着嘴,满脸不甘。
“王掌柜,咱们也别打哑迷!”林砚把玩着盘子,淡淡开口,“这盘子你想不想要?”
“要!”王冷阳心里纳闷,往常跟傻子一样的小子,今儿怎么突然犀利起来,但他也来不及多想,只能点头。
“好!”林砚伸出五根手指,“五百块,少一分不卖!”
一个老普的盘子,要不是里面刻花,而且年代到了宋,怕是只能卖上一百块钱。
但也就是这五百块钱,却对林砚至关重要。
“这个……”
王冷阳顿了半晌,长长叹上一口气:“小林啊,我知道你不容易,我也真想帮你。”
“可我最高只能给二百,要真觉得不合适,那就只能算了。”
王冷阳的态度,并没有出乎预料。
林砚点点头,也不打算纠缠下去,有这时间还不如再去别的地方问问。
只是,他刚起身走出两步,旁边的宫良辰却又开了口,带着满满的酸意和嘲讽。
“呵呵,两百块就不错了,王掌柜可怜你才给的,你还嫌少?”
林砚满腹心思全都是怎么搞到钱,本不想再搭理这家伙
可他一而再地挑衅,却着实让人有点忍不住。
本想教训一下,余光却撇到柜台角落里的一件和田玉吊坠。
白色无纹的半椭圆和田玉件,被镶嵌在一个看似黄铜材质的装饰坠框上。
东西个头不算很大,比硬币还要小上一圈,但看起来很是精致。
坠框上雕刻着花朵和枝叶,更被用珐琅彩釉填充在相应位置。
只是因为年代久远显得脏,满是污垢和灰尘,让其显不出多少光彩来,也被王冷阳摆放在角落里,很是不受重视。
但是,却让林砚眼前一亮。
脑海中关于这件吊坠的记忆,也随之涌出。
竟然是这件东西。
“王掌柜,我想到一个双赢的办法。”
林砚指着那吊坠:“既然五百块你接受不了,那咱们以物易物怎么样!”
“用我这盘子,换你这吊坠。”
王冷阳从柜台里面走过去,皱眉看了下林砚所指,眼中顿时放出光彩。
这破玩意,都在他手里五年了,根本无人问津。
看似和田玉的材质,但其内看不到半点结构组成。
所以王冷阳早就将其判断成一件乳化玻璃仿作的假货了。
摆在那也就是当个装饰而已,没想到竟被林砚看上了。
当年,他五十块钱就收了回来,现在换一个傻开门的盘子,那简直就不要太划算。
“没问题,难得小林你喜欢,那就换了!”
王冷阳美滋滋地把吊坠拿了出来,送到林砚面前。
而后者,则把盘子推到对方面前。
“立个字据吧,也免得以后有麻烦!”林砚却说道。
“小林你还怕我反悔?”
王冷阳笑道:“怎么还学会立字据了?”
本想再揶揄两句,可看到林砚那不容置疑的表情,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行,那就立个字据!”
王冷阳想了想,也怕林砚回来找麻烦,拿出纸笔就想要写。
林砚却一把拽了过来,刷刷刷写出两份交易合同。
看的王冷阳和宫良辰,都愣在当场。
这交易合同,格式规整,虽然简单,却很清楚详细标明了物品名称,以及易物的双方。
尤其是林砚那一手字,都快比得上书法家了。
“一式两份,签字,画押!”
林砚从一旁拽过印泥盒,摁下自己的手印,推到对方面前。
王冷阳心里没来由‘咯噔’一下,总觉得哪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只能先收敛心神,也跟着签字摁手印。
“两清!”
林砚收起字据,转头想要走。
可是,身后却又传来宫良辰的声音,只是这次却不是直接对他说。
“王掌柜,我记得那件东西,是你五十块钱收回来的吧?”
宫良辰戏谑地问道:“上次有个人来,还说这不是和田玉的,而是乳化玻璃的,根本就是个仿品,对吧?”
反正都翻脸了,东西也交易完了,自己要是不出气,那可就对不起刚才的憋屈了。
王冷阳拿到自己的东西,也不再伪装自己,哼道:“好像是吧,忘了!”
“那这个盘子……是真品?”宫良辰再问。
“嗯,北宋中期,虽然只是老普,但也不错,卖得好能到一千!”王冷阳点头,显然是在帮着嘲讽林砚了。
对于林砚,他不在乎,反正东西都到手了。
而且本就在他这花不了几个钱,就算翻脸了,那些仿品也照样能忽悠下一个傻子。
“听见没有,大傻子!”
宫良辰哈哈大笑:“居然用一个真品,换了一块玻璃!”
林砚的脸色,越发阴沉。
就在这时,店铺门口进来两个人。
当先的是一个妙龄女子,青春靓丽。
而她后面,则是一位老者,斯斯文文,看着好像学者一般。
看到老者,林砚心头一震。
居然是他?
楚天舒,海都大学文博系最负名望的老教授。
因其学术上的权威,不仅在海都受人追捧,便是全国都久负盛名。
上一世,虽然与对方没什么交情。
但也因为两幅字画,曾与对方有过间接的交集。
“楚老,您怎么来了。”
王冷阳哪还顾得上林砚,兴高采烈地迎了出来:“提前给个电话,我也好清场,免得扰了您的清净不是。”
“哈哈哈,无妨,我就是闲逛,顺便到你这看看那幅画裱好了没有。”
楚天舒爽朗地笑着:“你这开门迎客,可不能因为我耽误生意。”
王冷阳虽然开的是古玩店,但也是裱画的高手。
所以在海都这个地方,很多人都愿意找他来做,但收费同样也很贵。
老教授笑起来很和蔼,并未因为自己的身份有高人一等的姿态。
便是这一点,就让人颇具好感。
“裱好了,我这就去拿给您。”
王冷阳屁颠地跑到里屋。
楚天舒四处看着,正好瞧见那只青白瓷的盘子,眼前一亮,轻轻拿起把玩着。
“爷爷,这盘子看起来不怎么样。”
妙龄女子撇了撇嘴,有点瞧不上。
“至少是真品。”
楚天舒笑道:“北宋晚期,也算不错了。”
林砚一怔,没想到这老教授居然能做出这样的判断。
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这盘子的确是北宋晚期,但因为与中期的差别很细微,所以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
上一世时,林砚一直保留的这个盘子。
从最开始断宋,到五年后断北宋中期,再到八年后判断为北宋晚期。
由此可见,断代的差异性,究竟有多大。
可是楚天舒不过一眼,便瞧出其中差别,不得不让人佩服。
“楚老,您说这是北宋晚期的?”
走出来的王冷阳刚好听到,将双手捧着的长条锦盒放在玻璃柜台上,惊讶问道:“我还以为是中期。”
“你看这盘中央的刻花,转折细腻,偏瘦小,相较中期缺少了一丝随意。”
楚天舒指着盘中的刻花解释:“这是因为宋徽宗继位后,民间匠人受到宫廷审美影响导致。”
“虽然只是个民普,而且盘口有些微爆釉,但胜在保存完整釉面清亮刻花清晰,不失为一个美品,着实不错。”
见楚天舒对这盘子连连称赞,王冷阳哪还不知道该怎么做。
“楚老要是喜欢,就送您了。”
“哈哈哈哈,这可是你的生意,我要是拿走了,岂不成明抢了?先看看画吧。”
盘子轻轻放到安全位置,他才将锦盒打开,缓缓展开画轴。
林砚放眼看去,身形一震。
竟是清初王时敏的《仿山樵山水图》。
他脑海中立即浮现出关于这幅画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