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赶到时,发现那身影正是之前见过的那个小宦官,此时他已被侍卫带走。原来小宦官被怀疑在宫中传递了不该传递的消息。待她询问清楚情况,回到偏殿,安静整理文书时,突然,一阵如惊涛般的喧闹声冲破了偏殿的寂静,她心中一紧,预感不妙,立刻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途中,她看到侍卫们来来往往,神色紧张,脚步匆匆,铠甲碰撞发出的声响在寂静的回廊中格外刺耳。
林清窈加快了脚步,她的裙摆随风飘动,发髻上的珠翠也微微晃动。
待她赶到现场时,那嘈杂声竟骤然消散,四周一下子安静得有些诡异。
她定睛一看,只见一名宫女伏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她面色青白,唇角凝着血沫,眼神涣散。林清窈认得这人——薄姬身边那个总低眉顺眼的小婢,平日里总是捧着檀木经匣。只是,林清窈一时记不清她的名字。
林清窈快步上前,蹲下身,小心地将她翻转过来,手指探向小婢的鼻息,气息几不可察,似风中残烛随时会熄。
小婢的衣襟微敞,露出里衣一角——月白色禅衣的领口,沾着一点暗红,不似鲜血,倒像陈年朱砂混了灰烬,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太后有令,查验异象。”阿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高不低,恰好够近旁听见。声音清冷,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清窈点头起身,脸上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在例行公事,实则袖中银簪早已悄然滑入指间,藏在了衣袖的阴影里。
薄姬的殿宇素净如僧舍,没有华丽的锦绣,也没有浓郁的熏香,唯有佛前一炉沉水香,烟缕细直,袅袅升腾。林清窈跪坐案前,假装认真地整理着经卷,目光却不时透过光影的错落,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她先谨慎地环顾四周,发现无人注意,才悄悄用银簪刮取禅衣上的血渍,簪尖触碰到那暗红污痕的瞬间,顷刻泛出乌头碱特有的乌青,极淡,却如蛇信舔过喉骨,让她的心跳陡然加快。
她强装镇定,不动声色地将簪插回发髻,指尖沾了毒粉。茶盏摆在案侧,她故意以袖掩面咳嗽一声,身体微微颤抖,顺势拂过杯沿。宫中香料库管理严格,每一处取用香料的容器都会留下使用人的指纹记录,以便追溯。这一动作轻巧如尘,却已埋下日后可追溯的证据:若有人查出香灰有毒,便会顺着杯沿的指纹追至吕雉的香料库。
就在这时,老宦官适时出现,他提着一只旧陶罐,脚步缓慢而沉稳,脸上带着恭敬的神情,说是新收的闽南乌龙。薄姬点头允他布茶,林清窈趁乱接过罐子,手指在底部轻轻一弹,夹层脱落,内藏无毒香灰。她不露声色地替换了佛堂供香,动作娴熟,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迅速。
真正的险,在下一步。
薄姬抄经至半,林清窈装作不小心失手打翻了茶盏,温水泼上禅衣前襟。她慌忙跪地擦拭,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低着头,发丝垂落,遮住了她紧张的神情,实则借湿布遮掩,迅速拆开夹层缝线,手指灵活地塞入一方寸布条——布条上绣着一个“吕”字,材质与吕雉赏赐她的深青曲裾同源,针脚细密如旧工。
薄姬未抬头,只轻声道:“水太热了。”那声音轻柔,却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林清窈指尖一顿,心脏猛地一缩,随即继续缝合,声音平稳:“奴婢愚钝,下次定当小心。”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惶恐和谦卑。
薄姬搁笔,指尖轻轻抚过湿润的衣襟,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忽然低语:“檀香味变了。”
林清窈脊背一僵,像被一道电流击中,却未抬头。她知自己未错闻——那香里本不该有苦杏仁气,如今却干净如初。可薄姬这话,不是疑问,而是确认。
她敏锐地察觉到,玉佩与银簪之事背后宛如一张巨大的黑网,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而她已无法停下探寻真相的脚步,即便前路荆棘满布。
林清窈低头整理残局,腰间的玉坠贴着腰侧发烫。那是现代钢笔熔铸的,笔尖削成坠角,此刻正抵着肌肤,像一根不肯沉没的刺,提醒着她与这个时代的格格不入。
次日清晨,薄姬照例焚香礼佛。林清窈站在阶下,目光紧紧地盯着薄姬,看见她换上昨日那件禅衣,血迹已干成褐色,像一片枯叶贴在胸前,显得格外刺眼。薄姬跪拜时动作缓慢,脊背挺直如竹,仿佛早已习惯疼痛,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虔诚和决绝。
林清窈退至廊外,阳光刺眼,她眯起眼,看见自己昨日留在茶盏边缘的指纹,在光下几乎透明——那是她留给未来的证据链起点。
她喉结动了动,不是恐惧,是清醒。她深知自己已没有回头路,只能顺着这个局走下去。
午后,阿沅送来新账册,朱砂圈出一笔异常支出:三日前,吕雉赐薄姬安神香一匣,由审食其亲信押送入宫。林清窈的目光落在了玉坠上,用指甲在纸角划出凹痕,一如往常标记重点,只是这次,她多看了一瞬那朱砂圈——它太圆,太规整,不像阿沅手笔。
说明薄姬早知香有问题,甚至可能知道谁送来的。林清窈心中暗自思索,一种被算计的感觉油然而生。
林清窈合上账册,她的手不经意间搭在了玉坠上,钢笔熔铸后留下的细微棱角,硌得掌心生疼。这不是求生的痛,是布局完成后的余震,让她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薄姬走出佛堂时,日影正斜。她看见林清窈站在檐下,便停步,目光落在她腰间玉坠上,片刻,轻轻颔首,似谢,似识破。那眼神深邃而复杂,仿佛看穿了林清窈的一切心思。
林清窈没有低头,只将手垂落身侧,让玉坠垂得更低,仿佛只是在整理衣袖,可她的手心早已满是冷汗。
薄姬转身离去,禅衣下摆扫过石阶,带起一丝极淡的药味——不是檀香,也不是乌头碱,那看似乌头碱痕迹的药味,实则是一种慢性调理之药,并非致人即刻中毒之毒,是林清窈曾在老宦官私藏药匣里嗅过的苦中带甘的气息。
她终于确定:薄姬从未真正中毒。她只是借毒设局,而林清窈,成了她最合适的执棋人。
林清窈站在原地,直到日影移过三块青砖。她抬手抚过袖口,那里藏着昨夜缝补禅衣时残留的一根丝线——月白色,与薄姬今日所穿一致,却比昨日那件更软,像是新织的。
她忽然明白,薄姬换衣了。
昨日那件,已被她悄悄收起,作为日后揭发吕雉的物证。
而今日这件,是新的戏台。
林清窈缓缓吐出一口气,指尖将丝线缠绕成结,藏入袖中暗袋。她转身欲走,忽觉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昨夜箭伤未愈,此刻因久立绷紧,血已渗出里衣。
她不动声色地按住伤口,步履依旧平稳,一步一步地朝着自己的静室走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回到静室,她取铜镜自照,面色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镜中映出她解开曲裾腰带的动作,那玉坠从腰间滑落至手中,触感冷硬。
她紧紧握住玉坠,感受着它的冷硬,仿佛握住了在这宫廷中生存下去的勇气,心中暗暗发誓,无论结局如何,都要在这充满阴谋和算计的宫廷中活下去。
门外脚步轻响,不是阿沅的银铃,也不是老宦官的铜杖三击。
是一双素履踏过门槛的声音,缓而稳,带着佛堂余温。
林清窈未回头,只将玉坠重新系好,动作从容如常,等待着未知的命运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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