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文件下载完成的进度条跳至100%时,鱼七秒的手指还在颤抖。
技术宅发来的加密包像个沉甸甸的炸药桶,她连输三次密码才解开——屏幕上弹出的文件夹里,“原始设计终稿_煤球踩脏版.psd”几个字刺得她眼眶发酸。
右键查看属性,创建时间赫然显示着三周前,比贾仁毅提交的版本早了整整二十一天。
更致命的是,草稿边缘还留着她当时气急败坏的批注:“贾仁毅今天又借我咖啡喝,他是不是想偷我方案?!防人之心不可无!”
“锤姐!重大突破!”她拨通苏大锤的电话,声音抖得像被按了震动键,“云端文件找到了!还有他和肖碧池的聊天记录,铁证如山!”
电话那头传来薯片碎裂的脆响,苏大锤的大嗓门裹着食物碎屑喷出来:“干得漂亮!我刚从星岸咖啡馆小妹那儿套出王评审的行踪——这老东西今晚六点在‘隐巷私房菜’请客,贾仁毅和肖碧池都得去!哎等等!你快看本地热搜!”
鱼七秒手忙脚乱点开微博,瞳孔骤缩——十分钟前还霸占热搜前三的“职场绿茶因爱生恨反咬恩人”“键盘侠现实破防现场”词条,此刻像被橡皮擦抹过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点进相关话题,只留下一片“404 Not Found”的空白,连营销号的截图转发都被一键清空。公司内网的八卦帖更是诡异地变成了“该内容已被管理员屏蔽”,评论区的嘲讽和谩骂像从未存在过。
“谁干的?”她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划过屏幕上“热搜榜”三个字。早上主管还在办公室拍着桌子咆哮“舆情影响太恶劣”,现在这阵仗,怎么看都像有人动用了“钞能力”或者“权力”强行降热搜。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靳冰那张没表情的脸,他递银行卡号时冰凉的指尖触感突然变得清晰。
“管他谁干的,先趁热打铁!”苏大锤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隐巷私房菜那地方我熟,老板是我表哥的战友,等会儿我假装送外卖混进去,你在对面巷子接应!记住,带上录音笔和备用手机,今晚必须让这俩孙子身败名裂!”
隐巷私房菜藏在老城区的九曲巷深处,门口连招牌都没有,只挂着盏红灯笼,活像武侠小说里的黑店。
鱼七秒蹲在对面的槐树影里,卫衣帽子拉得能遮住下巴,手里的望远镜镜片被手抖得像帕金森发作。透过朦胧的镜片,她看见贾仁毅搂着肖碧池的腰走进灯笼光晕,肖碧池新提的LV包在昏暗里闪着招摇的光——那包的款式,和她上周在设计方案里推荐的“轻奢联名款”一模一样。
“这孙子不仅偷方案,连审美都抄你的?”苏大锤突然从背后冒出来,吓了鱼七秒一哆嗦。她手里拎着个印着“老北京烤鸭”的塑料袋,油星子透过纸袋渗出来,在运动裤上洇出深色的痕,“我表哥说王评审那桌点了八道菜,全是硬菜,看来贾仁毅下了血本。”
鱼七秒盯着手机时间,心跳快得像要撞碎肋骨:“要不……还是算了吧?万一被他们发现……”社恐的本能让她想立刻钻进地缝,刚才那点勇气早在看到肖碧池的名牌包时就泄了大半。
“算个屁!”苏大锤一把抢过望远镜,镜片里的贾仁毅正给王评审倒酒,谄媚的笑在灯笼光下像块融化的黄油,“你想想这几天的委屈——被全网骂、被同事戳脊梁、差点丢工作!现在证据在手,不怼回去等着过年?”她把烤鸭袋塞进鱼七秒怀里,“拿着!等会儿我敲门送‘外卖’,你绕到后窗录视频,记住打开广角模式,把他们推杯换盏的德行全拍下来!”
七点十五分,九曲巷的灯笼突然集体暗了三秒,像是电路接触不良。苏大锤抓住这个间隙,拎着烤鸭袋快步走到私房菜门口,屈起指关节在木门上敲出三长两短的暗号——那是她表哥说的“熟客暗号”。门“吱呀”开了道缝,露出王评审半张油光锃亮的脸。
“王总您好!”苏大锤把烤鸭举到胸前,笑得像推销保健品的骗子,“贾哥订的加餐到了!他说您爱吃这口,特意让我从鼓楼老店排队买来的!”
王评审的小眼睛在烤鸭上转了三圈,喉结明显动了动:“小贾还挺有心……”侧身让她进门的瞬间,贾仁毅突然从屏风后探出头,看到苏大锤的脸时,手里的酒杯“哐当”砸在红木桌上。
“是你!”贾仁毅的声音像被踩住尾巴的猫,尖锐得破了音,“你来这儿干什么?!”
苏大锤笑眯眯地把烤鸭往餐桌上一放,塑料袋“哗啦”散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录音笔:“当然是来给贾哥送‘惊喜’啊。上周三在星岸咖啡馆,您跟王总说‘评审材料我帮您改好了’,这话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呢。”
她故意提高音量,屏风后的几个客人纷纷探出头,“对了,您塞给王总的那个厚信封里,是不是装着五万块‘辛苦费’?听说王总老婆的银行卡上周刚进了一笔‘土特产’汇款?”
王评审的脸“唰”地白了,手里的象牙筷“啪嗒”掉在地上,夹着的海参滚到肖碧池脚边。肖碧池尖叫着跳起来,新做的水晶美甲在慌乱中刮花了LV包的皮质:“你胡说八道什么!保安!保安呢!”
“哎哎哎动手是吧?”苏大锤灵活地躲过贾仁毅抓来的手,突然拉开运动服拉链,露出里面印着“散打冠军”的T恤——那是她大学拿的校级比赛奖状印的,“姐练过三年散打,你动我一下试试?”她突然对着屏风外喊,声音大得能掀翻屋顶,“各位街坊邻居快来看看啊!奢侈品项目评审收贿啦!五万块买通结果!还有这个贾仁毅,剽窃同事方案还反咬一口,真是刷新三观!”
隔壁包间的门“吱呀”开了道缝,几个举着相机的脑袋探出来——鱼七秒后来才知道,那是本地新闻网的暗访记者,早就盯上王评审了。王评审见状彻底慌了神,拽着贾仁毅就往后门跑,肖碧池尖叫着抓包的手被门框撞得通红。
混乱中,苏大锤瞅准机会,把录音笔朝后窗方向扔过去——那道抛物线在红灯笼的光晕里划出完美的弧线,“啪嗒”落在鱼七秒脚边的草丛里。
“撤!”苏大锤像颗炮弹冲出前门,一把拽起还在发愣的鱼七秒,两人在九曲巷里狂奔。苏大锤的运动鞋跑掉一只,光着的脚丫在碎石路上踩出“啪嗒啪嗒”的响,沾着泥的脚趾头在月光下像颗颗圆滚滚的花生。
跑到巷口时,一辆黑色轿车突然横在面前,远光灯晃得人睁不开眼。鱼七秒吓得差点瘫倒,以为是贾仁毅叫的帮手,直到车窗缓缓降下,露出靳冰那张冰雕似的脸。
他穿着件黑色高领衫,衬得脖颈线条像手术刀刻出来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着,节奏竟和她的心跳重合。
“上车。”他言简意赅,语气听不出情绪,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苏大锤立刻把鱼七秒护在身后,运动裤上的烤鸭油蹭到卫衣上也顾不上:“你想干嘛?是不是想帮贾仁毅灭口?我告诉你,证据我们已经备份了,你动我们一根手指头试试!”
靳冰的目光越过苏大锤,落在鱼七秒攥着录音笔的手上,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影:“证据拿到了?”
鱼七秒愣愣点头,喉结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能看到他左耳的小痣——上次泼豆浆时太慌乱,竟没发现这冰坨子还有这么鲜活的细节。
“王评审是业内有名的老油条。”靳冰的指尖在方向盘上停顿半秒,递过来一张折叠的便签纸,“光有录音没用,他能狡辩是你们伪造的。这是他老婆的银行卡号,去银行打印流水,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鱼七秒接便签纸时,指尖不小心蹭过他的指腹,冰凉的触感像触电般窜上来,吓得她猛地缩回手。便签纸上的字迹和他的人一样,锋利得像手术刀刻的:“6228xxxxxxxx1579户主:刘梅”。
她突然想起早上主管说的“项目资金被冻结”,想起消失的热搜,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麻的感觉顺着血管蔓延到指尖。
“你……为什么要帮我?”她鼓起勇气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映着红灯笼的光晕,像揉碎的星火,和平时那副“看bug”的眼神截然不同。
靳冰突然移开目光,盯着前方的路灯,耳尖在夜色里泛起不易察觉的红:“我只是讨厌低效的骗子。”说完降下车窗,“你们可以走了,贾仁毅的人不会追来——我已经让保安‘请’他们回警局喝茶了。”
车窗外突然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刺破夜空。苏大锤这才反应过来,她刚才逃跑时顺手报了警,理由是“有人在九曲巷寻衅滋事”,没想到警察来得这么快。看着黑色轿车汇入车流,尾灯像两颗暗红的星子,鱼七秒捏着那张写着银行卡号的便签纸,突然觉得这冰坨子好像没那么冷了——至少,他递纸条时,指腹的温度比想象中高一点。
回到出租屋时,煤球正蹲在路由器上,尾巴卷成个问号。鱼七秒把所有证据摊在餐桌上:录音笔、U盘、云端文件备份、银行账号……煤球跳下来踩在键盘上,打出一串乱码“khj*&^%”,像是在帮忙加密。
她对着电脑屏幕分类整理,突然收到苏大锤的消息:【姐妹,我刚刷到本地新闻!王评审被警察从私房菜带走了,贾仁毅和肖碧池也被铐走了!据说记者拍了视频,肖碧池的包掉在地上,里面滚出个避孕套——这瓜够吃一年!】
附带的视频链接点进去,画面抖得像地震现场,但能清晰看到贾仁毅被按在警车引擎盖上,脸贴着冰凉的金属,肖碧池的哭嚎声穿透屏幕:“不是我!都是贾仁毅逼我的!那五万块我一分没拿!”王评审则瘫在地上,被警察架着胳膊拖走,油光锃亮的脑袋在路灯下像颗被遗弃的卤蛋。
鱼七秒看着视频突然笑出声,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这几天的委屈、害怕、愤怒,在这一刻好像找到了出口,顺着眼泪淌进嘴角,带着点咸涩的甜。她给苏大锤回消息:【锤姐,你说靳总是不是有点可爱?】
苏大锤秒回一个呕吐表情:【可爱?你是被冻傻了吧!那是傲娇总裁的标准套路!不过他确实帮了大忙,明天去银行打流水,姐陪你!顺便请你吃小龙虾,十三香加麻加辣的那种!】
第二天一早,银行门口的梧桐叶上还挂着霜。鱼七秒和苏大锤刚走到台阶,就看到个顶着黑眼圈的男生蹲在花坛边,怀里抱着个啃了一半的肉包,见到她们立刻蹦起来,正是技术宅。
他眼镜片厚得像啤酒瓶底,递过来个U盘时手还在抖:“大……大佬!查到了!王评审老婆的账户上周四确实收到五万块,汇款人是贾仁毅的表弟贾仁军!还有这个——”他突然压低声音,左右张望确认没人,才凑近说,“我黑进靳总助理的电脑看到的!昨晚十点十五分,他让财务冻结了贾仁毅的项目资金,还让公关公司联系平台撤了热搜,备注是‘清除不实信息,维护公司形象’——这分明就是在帮你啊!”
鱼七秒捏着U盘的手指突然收紧,塑料外壳硌得手心发麻。那个口口声声说“讨厌低效”的冰坨子,竟然做了这么多事。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贾仁毅剽窃?是不是在她泼他豆浆时就看穿了贾仁毅的破绽?无数个问号在脑海里盘旋,像群扑棱蛾子。
银行大厅里,穿西装的经理看到靳冰的便签,果然一路绿灯,连排队叫号都省了。柜台后的柜员小姐姐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打印机“滋滋”吐出流水明细,最末行的红章像个胜利的印章。拿着那张盖着“中国工商银行”红章的凭证,鱼七秒突然觉得眼眶发热——上面的交易时间、金额、汇款人姓名,和录音里的内容完美吻合,这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走出银行时,阳光正好越过玻璃幕墙落在肩头,暖得像苏大锤的拥抱。苏大锤突然指着对面的写字楼尖叫:“快看!贾仁毅被警察押出来了!”
鱼七秒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贾仁毅穿着囚服,戴着手铐,耷拉着脑袋被塞进警车,头发乱得像鸟窝。
肖碧池跟在后面,精心打理的卷发此刻像团枯草,手里还攥着没来得及还的LV包,包带断了一根,在风里晃悠得像条垂死的蛇。围观的人群里有人举着手机拍照,闪光灯在冬日里像星星,本地热搜实时更新:奢侈品项目评审受贿被查、贾仁毅剽窃证据曝光、肖碧池包中惊现避孕套!最新的词条已经冲到榜首:键盘侠逆袭记。
鱼七秒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条陌生短信,来自昨天那个号码:“下午三点,公司大会议室,公开评审结果。带上你的设计稿。”
发件人未知,但鱼七秒一眼就认出那锋利的字迹——和便签纸上的银行卡号出自同一人。她望着对面写字楼顶层的“靳氏集团”logo,突然想起靳冰说“我只是讨厌低效的骗子”时,耳尖那抹不易察觉的红。
原来冰山融化时,是会偷偷藏起暖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