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像一锅煮糊的粥。我睁开眼时，三块碎石头正在我胸口里打架。左边那块撞右边，中间那块硌得慌。混天绫不见了。这破布条子跟了我三千年，现在倒学会自己溜达了。倒是乾坤圈还在，可惜变成烙铁了，烫得我魂儿直冒烟。咔嚓咔嚓——我扭头看见只长毛猴子蹲在时间裂缝上啃东西。琥珀眼珠子转过来时，我差点被里面闪过的画面晃瞎——八百个时空在它眼睛里同时炸开，有座天宫正在坍塌。时之狌狌？我嗓子眼发紧。这畜生不是专吃记忆么。它吐出口金毛，我后槽牙立刻酸了。六耳猕猴的毫毛，还带着那家伙特有的骚味。狌狌突然用爪子划拉裂缝，我看见凌霄殿的琉璃瓦在反光。手指刚伸出去，左胸的碎片突然烧起来。疼得我差点把舌头咬断。金咒天帝登基大典。新天庭的云阶跪满了神仙，最前面那个穿莲花战甲的背影特别扎眼。那铠甲左肩缺了块鳞片，是我三百年前在流沙河被九齿钉耙刮的。放你娘的——我骂到一半突然哑火。跪着的那人转过头，面具底下传出我自己的声音：平身。右胸的碎片开始共振。这次涌进来的是九幽骨女的脸，她正把某块发光的石头按进自己肋骨里。我认得那纹路，是我心脏的第四块碎片。乾坤圈突然收紧。烫伤的地方冒出一串紫色符文，跟星穹老头眼角的一模一样。上次他说要给我看命格，结果袖子里爬出条无相天魔。狌狌突然扑过来。它爪子擦过我耳朵时，带起三百年前花果山的山风。混天绫的残影在风暴里闪了下，现在它裹着个戴金箍的猴子。中间那块碎片咯嘣裂开条缝。我看见自己举着金箍棒砸向灵山，但莲花座上坐着六耳猕猴。他背后飘着半截混天绫，正在吃吃地笑。时之狌狌的尾巴突然卷住我手腕。它把六耳猕猴的毫毛塞进我掌心，毛尖上沾着血——是我的味道。胸口三块碎片同时发出尖啸。这次浮现的是金咒天帝摘下面具的瞬间，他喉咙上有道疤，和我被斩仙飞刀砍的位置分毫不差。有意思。我捏碎那根毫毛。碎末里飘出星穹老人的声音：你以为轮回是圆的？乾坤圈突然勒进魂体。烫出来的紫光组成张星图，北斗第七星的位置钉着半截混天绫。它正在某个时空里疯长，像条要吞天的赤练蛇。时之狌狌的瞳孔突然放大。我看见自己穿着残破战甲站在它眼珠中央，背后是崩塌的三十三重天。有个穿嫁衣的女人飘在废墟上，她手里捧着我的心脏。右胸碎片突然刺痛。九幽骨女在记忆里抬头，她脖子上挂着乾坤圈——是完整的，没变成锁链的版本。原来如此。我抓住时之狌狌的爪子按在自己胸口，带我去找混天绫。三块碎片同时发出血光。在时空裂缝扭曲的瞬间，我听见金咒天帝在笑。那笑声和我当年大闹天宫时一模一样。
时之狌狌的爪子陷进我魂体时，三百个花果山的桃花同时凋谢。裂缝里涌出的时空乱流刮得我脸生疼，混天绫残留的血腥味突然变得刺鼻。你他妈——话没说完就被甩进一片金色沙漠。每粒沙都在发光，仔细看才发现是凝固的时间碎片。远处竖着个十字架，六耳猕猴被钉在上面，金线从他耳朵里穿出来，像放风筝的线。乾坤圈在我手腕上发烫。刚要冲过去，脚底突然塌陷。沙粒变成记忆画面，我看见自己举着金箍棒砸向灵山——但这次看清了，莲花座上的六耳猕猴在哭。假的。我啐了口唾沫。唾沫却在半空变成紫色火苗，星穹老头的声音从火里钻出来：你分得清吗？胸口第二块碎片突然炸开。昆仑山的雪崩在血管里冲刷，我看见星穹老人用紫光捏造山脉。雪堆里埋着半截混天绫，它正在吃自己的尾巴。时之狌狌不知何时蹲在了十字架顶端。它掰开六耳猕猴的嘴，掏出一把金线开始嚼。每嚼一下就有个时空湮灭，我左脚的靴子突然消失——那是三百年前六耳猕猴送我的。斩不断。我甩出乾坤圈，金线却发出自己的声音。八百个我在不同时空同时挥棒，每根金箍棒都砸在混天绫上。十字架突然倾斜。六耳猕猴睁开眼，他瞳孔里映出金咒天帝的登基大典。云阶最前排跪着的哪吒转过头——这次我看清了，他战甲下露出半截赤红绫罗。右胸碎片猛地刺痛。九幽骨女的脸浮现在沙地上，她正把某块发光石头塞进六耳猕猴胸口。那纹路我太熟悉了，是我被挖走的心脏第五块碎片。原来你也是容器。我踩着时间沙粒冲过去。乾坤圈砸在十字架上的瞬间，三百个时空的灵山同时坍塌。混天绫的残影从废墟里窜出来，这次它缠住了我的脖子。时之狌狌发出尖笑。它吐出嚼烂的金线，线头变成星穹老人的手指戳进我眼眶。紫光炸开的刹那，我看见自己站在三十三重天废墟上，背后飘着穿嫁衣的九幽骨女。轮回是条咬自己尾巴的蛇。六耳猕猴突然开口。他耳朵上的金线开始腐烂，露出里面蠕动的无相天魔。胸口三块碎片同时尖叫。这次涌进来的是混天绫的记忆——它裹着金箍棒砸向我的瞬间，棒身上刻着定海神针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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