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还是……
王哲的脑子，一片空白。
恐惧，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从四面八方伸来，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心脏，他的喉咙。
他看到了什么？
没有敌人，没有攻击，没有光影，甚至没有能量波动。
李昊就这么倒下了。
无声无息地。
这比任何血腥的场面，都要恐怖一万倍！
“啊！”
王哲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被彻底击溃了。
他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尖利的惨叫。
他想起了关于这座古堡的传闻。
想起了上一次，秦月瑶小队几乎全军覆没的惨状。
原来是真的！
这里真的有无法理解，无法对抗的恐怖！
“跑！”
这是他脑海中，唯一剩下的念头。
他甚至没有勇气去看秦月瑶和苏澜一眼，猛地转过身，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来时的那扇石门，疯狂地逃去！
“站住！”
秦月瑶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真正的急切与愤怒。
“回来，别把后背露给它！”
然而，被恐惧支配的王哲，根本听不进任何话。
他只知道，要逃离这个地方。
越远越好！
他看到了那扇门。
希望就在眼前！
可就在他即将冲出大厅的瞬间。
他的脚步，也停住了。
和李昊一模一样的，毫无征兆的停顿。
他逃命的姿势，被永远地定格在了那里。
脸上那极度恐惧的表情，也化作了永恒。
随即，他也软软地倒了下去。
步了李昊的后尘。
死寂。
大厅里，再次恢复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仿佛刚才那两个大活人，只是两颗被风吹倒的尘埃。
苏澜的呼吸，几乎停止了。
她握着枪柄的右手，因为用力过度，指节已经发白，不住地颤抖。
她强迫自己冷静。
她是御龙一中的精英，她经历过无数次生死任务。
可是，没有一次，是像今天这样。
敌人在哪里？
秦月瑶缓缓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黯淡的阴影。
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不是因为害怕。
是因为愤怒。
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怒。
又是这样。
和上一次，一模一样。
同样的场景。
同样愚蠢的队友。
同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因为不听指挥，而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那种熟悉的，被命运扼住咽喉的无力感，再一次，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
冰冷的刺痛，让她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月瑶……”
苏澜的声音，艰涩无比，像是在用尽全身的力气。
“我们怎么办？”
秦月瑶没有回答。
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就在这时。
大厅正中央的空气，开始扭曲。
那里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
它们蠕动着，汇聚着，从二维的平面，缓缓地，升上三维的半空。
一个模糊的，瘦长的人形轮廓，由纯粹的黑暗，凝聚而成。
它没有五官，没有实体。
却有一种君临天下般的，令人无法反抗的压迫感。
一股冰冷的，带着嘲弄意味的意念，直接在秦月瑶和苏澜的脑海中响起。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优雅，磁性，却又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古老的恶意。
“上次侥幸活下来的小姑娘，咱们这次又见面了。”
“你胆子还真大啊！”
那个声音，如同淬了毒的蜜糖，在秦月瑶和苏澜的脑海中，缓缓化开。
优雅，磁性。
却带着让灵魂都为之冻结的，彻骨的恶意。
“啊！”
一声短促的尖叫，撕裂了这片死寂。
苏澜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收缩成了两个针尖。
但下一秒，恐惧中，却又滋生出了一丝荒谬的不合时宜的错愕。
会说话？
眼前的这个东西会说话？
御龙一中所有的教材，所有关于禁区和怪物的记录中，都从未有过这样的记载。
怪物是遵循本能的野兽。
是混乱和杀戮的代名词。
它们是不会用如此清晰、甚至带着一丝嘲弄语气的，人类的语言进行交流的。
苏澜的大脑，陷入了一片混乱。
她的认知，被彻底颠覆了。
如果会说话，那它……
还是怪物吗？
或者说……
是人？
这个念头，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她被恐惧笼罩的内心。
如果是人，那就有沟通的可能。
如果是人那刚才李昊和王哲的死，或许只是一个误会？
这个想法是如此的荒诞。
却又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被身处绝境的苏澜，死死地抓住了。
她紧握着枪柄的右手，不知不觉地，松开了几分。
那股几乎让她窒息的压迫感，似乎也减轻了一些。
苏澜的嘴唇翕动着，发出了一个干涩的音节。
“你是谁？”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压抑的颤抖，却也包含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微弱的希望。
她向前，缓缓地，迈出了一小步。
她想看清。
想看清那团纯粹黑暗之后，究竟是一张怎样的脸。
“苏澜！”秦月瑶的声音，如同冰锥般炸响！
“站住。别动，别过去！”
她每一个字，都带着泣血般的嘶吼。
因为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苏一模一样的，和上一次，她那些死去的队友们，一模一样的，被蛊惑的眼神！
可是晚了。
秦月瑶的警告，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壁隔绝。
苏澜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就在她那句话问出口的瞬间。
就在她向前迈出那一步的瞬间。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
像是有一道看不见的电流，从她的头顶，贯穿到了脚底。
然后，她眼中的那一丝希望，那一丝错愕，那一丝恐惧……
所有属于人的情绪，都在一刹那间被抽空，熄灭了。
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空洞的，灰白。
她整个人就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提线木偶。
动作僵硬地，一点一点地转过身来。
面对着秦月瑶。
那张曾经明艳动人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诡异的，空无一物的平静。
一尊活着的雕像。
“不……”
秦月瑶看着挚友那双空洞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
为什么！
为什么总有人要自作聪明！
为什么总要用自己的愚蠢，来挑战这片禁区的规则！
为什么她已经拼尽全力去警告，去阻止，却还是要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在自己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上演！
一股混杂着无边愤怒与彻骨绝望的洪流，轰然冲垮了秦月瑶用理智筑起的堤坝。
“啊啊啊！”
一声凄厉的，再也无法压抑的咆哮，从她的喉咙深处迸发而出！
她满头的青丝，无风自动！
嗡！
一柄由纯粹的，凛冽的冰蓝色光芒凝聚而成的虚幻长剑，在她的身前，凭空浮现！
剑灵！
这是她秦家血脉的骄傲，是她身为天之骄子的最大倚仗！
“给我死！”
秦月瑶的眼角，沁出了血泪。
她死死地盯着大厅中央那团嘲弄般悬浮着的黑暗。
话音未落，人已化作一道冰蓝色的流光，裹挟着无尽的杀意与决绝，朝着那团人形黑影，暴射而去！
速度快到了极致！
剑锋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冻结，凝出细密的冰晶。
然而，面对这雷霆万钧的一击。
那团黑影，甚至连一丝闪躲的意图都没有。
就在剑灵即将刺入它核心的瞬间。
嗤。
如同刺入了幻影。
那足以斩断钢铁的剑灵，毫无阻碍地，从黑影中一穿而过。
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那团凝聚的黑暗，只是像一缕被吹散的浓烟，瞬间消散在了原地。
秦月瑶一击落空，身形因为惯性冲出数米，猛地停住。
她豁然转身。
可身后，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
“呵呵……”
那优雅而恶毒的笑声，再一次响起。
来自大厅的每一个角落，来自每一尊无面天使的浮雕之后，来自她头顶那深不见底的穹顶，来自她脚下冰冷的石板。
声音里，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没用的，你的愤怒，你的绝望，你的不甘对我来说，都是最美妙的养料。”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真是可怜啊，秦家的小公主。”
“上一次，你像条狗一样，从这里逃了出去。”
“这一次，你又带着新的祭品，主动送上门来。”
“告诉我，你究竟是有多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