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王承恩扑在地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那声音像是从胸腔里硬生生剜出来的,在空旷的山巅炸开,惊得林间飞鸟扑棱棱飞起。
王承恩想去拉,却被无形的绝望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决绝的身影在风中摇晃。
白绫骤然绷紧,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崇祯的视线渐渐模糊,眼前却像走马灯般闪过无数影子:
是陕西大旱时跪在宫门外,瘦骨嶙峋跪求赈灾的饥民;
是锦州城下浴血奋战,最后倒在血泊里的将领;
是城门洞开时,穿着官袍笑着迎接闯军的臣子……
那些面孔或悲或怒,或谄媚或麻木,最后竟都渐渐扭曲,化作了李自成那张带着粗粝胡茬的脸。
那脸的嘴角泛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仿佛在说:
“你走吧,这江山,这宫阙,都是我的了。”
崇祯的躯体在绳索下猛地挣扎了一下,龙袍的下摆剧烈晃动,像一面即将折断的旗帜。
喉间溢出最后一声呜咽,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很快便被山风吞没。
片刻后,一切归于沉寂。
景山寂静如初,只有几缕残阳透过枝桠,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忽然,几只乌鸦从头顶掠过,“呱呱”的啼声凄厉刺耳,像是在为这覆灭的王朝,奏响最后的挽歌。
王承恩趴在地上,早已哭得肝肠寸断,却死死咬着牙不敢发出太大声响。
王承恩看着那悬在槐树上的身影,看着远处渐渐被暮色吞噬的京城,知道那个统治了十七年的大明君主,终究是随着这声呜咽,彻底沉了下去。
王承恩跪在地上,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青石上,一下,又一下,再一下,四一下。
四个响头磕得又急又重,额角很快渗出血迹,与脸上的泪痕混在一起,狼狈却又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虔诚。
磕完头,王承恩缓缓站起身,抬手理了理自己褶皱的衣袍,将歪斜的帽檐扶正。
尽管发丝凌乱,脸上满是泪痕,可那背影却挺得笔直,像一株在寒风中倔强站立的老松。
“万岁爷,老奴……来陪您了。”
王承恩望着槐树上的身影,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只有眼底深处藏着化不开的悲戚。
槐树枝头,几只乌鸦被惊动,扑棱着翅膀盘旋了两圈,发出“呱呱”的刺耳叫声,像是在为这对主仆的结局哀鸣。
山风卷着寒意掠过,吹动了崇祯悬在半空的龙袍,也吹动了王承恩身上的太监袍,衣袂相碰,发出窸窸窣窣的微响,仿佛在低声诉说着三十一年的相伴与最后的诀别。
一代君王身死之时,身边竟只有一名老太监相陪。
没有百官哭拜,没有万民恸哭,只有这寂静的山巅,和远处隐约传来的闯军欢呼。
崇祯悬着的脚边,那块碎裂的玉佩静静躺在尘土里。
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玉屑上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其中一片较大的碎片上,
“万寿无疆”四个字依然清晰可见,只是那曾经寄托着美好愿景的刻痕,此刻看来,只剩下无尽的讽刺与悲凉。
风还在吹,夹带着山巅的尘土,将这王朝最后的余音,悄悄吹散在历史的长河里。
————
下面开始,第一批人要进京了。
————
黎明时分,天色刚蒙蒙亮,东边的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
北京城外的高山上,寒气尚未散尽,带着露水的风拂过旷野,吹动了李自成身上的战袍。
李自成骑在那匹熟悉的高头大青马上,勒着缰绳,远远眺望北京城。
城墙在晨光中勾勒出巍峨的轮廓,曾经象征着大明威严的城楼,此刻在他眼中已形同虚设。
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笑意,那笑意里藏着征战多年的疲惫,更藏着夙愿得偿的快意。
才短短两天功夫,这座号称固若金汤的北京城,内外城就都被拿下了。
呵,说“攻占”或许都不准确,确切地说,是明朝的守军自己打开了城门,列队投降,
像迎接新主一般,将他们迎了进来。
那些曾经高唱“忠君报国”的将领,终究还是成了改换门庭的二臣。
“传令下去,”李自成转过头,对身旁的刘宗敏和李岩说道,声音在清晨的风中带着几分沉稳,
“立即在全城张贴安民告示,就写:
‘杀一人如杀我父,淫一女如淫我母’。
有敢违背此令者,不管是谁,一律军法处置,绝不姑息!”
刘宗敏性子最是豪爽,闻言大笑起来,拍着胸脯道:“哈哈,闯王说得对!咱们义军本就为百姓而来,就该立下这规矩,让那些不长眼的知道厉害!”
李岩则显得更为审慎,他微微颔首:“闯王仁义,此举正是收拢民心的关键。自古以来,得民心者才能得天下。
不过,光有告示还不够,人心易乱,需得有实际行动。
依我之见,应同时建立执法巡逻队,沿街巡查,一旦发现有扰民害民的恶徒,立即惩办,才能真正稳住京城的治安。”
“好!”李自成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看向李岩,“李岩兄弟考虑得周全。这巡逻队的事,就交给你了。
你便是这巡逻队的总队长,全权负责,不必事事禀报。”
晨光渐亮,照亮了三人的脸庞。
山脚下,义军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北京城的城门大开着,仿佛一头巨兽,终于向新的主人敞开了怀抱。
李自成勒转马头,望向城下涌动的人潮,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打下江山不易,守住这江山,或许更难。
但此刻,李自成只想先让这座城,尽快安稳下来。
————
北京内外城的街巷里,一队队义军士兵手持浆糊桶和告示,挨家挨户地张贴。
崭新的告示纸覆盖了往日官府的布告,白纸上的黑字在晨光中格外醒目,很快便引来了不少百姓的目光。
城中胆大些的百姓从门缝或窗后探出头,见士兵们并未动粗,才战战兢兢地凑上前,围成一个个小圈。
人群里有个读过几年书的中年人,手指点着告示上的字,压低声音念道:
“……杀一人如杀我父,淫一女如淫我母。……凡扰民害民者,无论军民,严惩不贷……”
念完后,围观的百姓们面面相觑,脸上大多带着狐疑。
有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有人偷偷瞟向一旁站岗的士兵,谁也不敢先开口。
这话语说得太重,反倒让人觉得不真实——哪朝哪代的军队进城,不是烧杀抢掠一番?嘴上的“安民”,多半是说说罢了。
“呵呵,”人群后突然传来一声嗤笑。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