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时,三人回到了当铺。张浩一进门就“扑通“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鲜血顺着他的眉骨滑下,在脸上留下蜿蜒的红痕。
“陈老板,我真的再也不赌了。“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求您救救我娘留下的玉佩,那是她...她留给我的唯一念想。“说到最后几个字时,这个七尺汉子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陈亮沉默地走向柜台后的樟木匣。当他取出那枚羊脂玉佩时,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原本温润如凝脂的玉面此刻布满蛛网般的裂纹,裂纹深处泛着诡异的青黑色,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侵蚀过。
“这玉佩沾了你的血,“陈亮用指尖轻抚过玉面,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又被蛇堂的邪气冲撞,灵气已经散了七成。“
张浩闻言浑身发抖,手指深深掐进自己的大腿:“那...那怎么办?“
“要修复它,需要三样东西。“陈亮将玉佩放在铺着红绸的托盘上,“雪山融水、百年柏叶,还有...“他顿了顿,“至阳之人的心头血。“
李龙倒吸一口凉气:“雪山融水?咱们这离最近的雪山少说也有八百里!“
“不用真去雪山。“一道清冷的声音从窗边传来。林小燕的身影在晨光中渐渐凝实,她手中托着一片晶莹的冰花,寒气在周围凝结成细小的霜晶,“我昨夜在蛇堂后院,发现他们藏着些万年玄冰。这种冰融化的水,和雪山融水效果一样。“
“那百年柏叶呢?“张浩急切地追问,膝盖在地上蹭着往前挪了两步。
陈亮望向西边:“村西头那棵老柏树,是你太爷爷在民国三年种下的,今年正好一百年整。“他转向李龙,“至于心头血...你是纯阳八字,午时出生,又在军营淬炼过气血。“
李龙下意识捂住心口:“真要取心头血?“
“不必。“林小燕飘到李龙身边,青白的手指虚点在他的手腕上,“用你的指尖血混着辰砂,画道符咒即可。你自幼习武,气血比常人旺盛数倍,足够净化这些邪气。“
四人立即分头行动。李龙去取柏叶,张浩准备辰砂和黄纸,陈亮则从密室取出一卷泛黄的《灵宝符箓》,仔细研究净化符的画法。林小燕的身影渐渐淡去,再次潜入蛇堂探查玄冰的具体位置。
正午时分,阳气最盛。李龙带回的柏叶翠绿欲滴,叶脉间隐隐有金光流动,散发着清冽的松香。张浩已经将辰砂研磨成细粉,掺入少量雄黄,调成鲜艳的朱红色。他的手抖得厉害,好几次把朱砂洒在桌上。
“静心。“陈亮按住张浩的肩膀,“你母亲在天之灵,正看着你呢。“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张浩头上。他深吸一口气,手上的颤抖渐渐平息。
陈亮将柏叶用山泉水洗净,和玉佩一起放入青铜盘中。李龙咬破中指,三滴鲜红的血珠落入朱砂,顿时激起一阵淡淡的金芒。
“看好了。“陈亮执起狼毫笔,笔尖蘸满混着鲜血的朱砂,“这是三清净化符,每一笔都要贯注纯阳之气。“
他的手腕稳健如松,笔走龙蛇间,黄纸上渐渐浮现出繁复的符文。随着符文的成型,陈亮周身泛起淡淡的金光,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林小燕悄然现身,双手结印撑起一道阴气屏障,防止外界的阴煞之气干扰。
张浩瞪大眼睛,忽然发现玉佩上的裂纹正在金光中慢慢变淡。那些青黑色的邪气像是活物般挣扎扭动,最终被逼出玉面,在空气中化作青烟消散。
当最后一笔画完,陈亮轻喝一声:“疾!“符纸无风自燃,灰烬飘落在青铜盘中。惊人的一幕发生了——翠绿的柏叶瞬间化作碧绿的汁液,将玉佩完全包裹。汁液中闪烁着细小的金点,如同星河般璀璨。
玉佩在汁液中缓缓旋转,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当最后一丝汁液被吸收时,整块玉佩焕然一新,玉质比原先更加温润透亮,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成了!“张浩喜极而泣,伸手就要去拿玉佩,却被陈亮一把拦住。
“别急。“陈亮的声音有些发颤,“这玉佩里...藏着你母亲的一缕残魂,刚才的净化过程把它唤醒了。“
仿佛印证他的话,玉佩突然绽放出柔和的白光。一个模糊的身影从光中浮现,渐渐凝实成一位慈祥的老妇人。她穿着旧式的斜襟衫,银白的发髻一丝不苟,正是张浩过世多年的母亲。
“阿浩...“老妇人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娘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求你堂堂正正做人...“她的目光落在儿子青紫的额头上,眼中满是痛惜,“你若再执迷不悟,娘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啊...“
张浩再也忍不住,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娘!儿子知错了!我一定改!我一定重新做人!“
老妇人的身影渐渐淡去,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没入玉佩。玉佩恢复如常,只是在底部多了一个小小的“孝“字,像是天然形成的纹理。
陈亮将玉佩递给张浩:“好好收着。它会时刻提醒你今日的誓言。“
就在这时,林小燕的身影突然从门外跌跌撞撞地闯进来,魂体比平时淡了许多:“不好了!曹浪带着那个邪修杀过来了!“
众人冲出当铺,只见村口尘土飞扬。曹浪骑着一匹黑马冲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十几个手持利刃的打手。最可怕的是他身边那个穿着破烂道袍的老者——枯瘦如柴的脸上布满尸斑,眼窝里根本没有瞳仁,只有两团跳动的鬼火。
“陈亮!“曹浪勒住马,狞笑道,“交出那两个纯阴八字的祭品,否则我血洗你们村子!“
老道抬起鸡爪般的手,声音像是两块骨头在摩擦:“此乃天命...那二人本就是献给黑煞神的祭品...你逆天而行...必遭天谴...“
“放屁!“陈亮将张浩和李龙护在身后,“朗朗乾坤,岂容你们这些魑魅魍魉为非作歹!“
“冥顽不灵!“老道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陶罐,揭开封印的瞬间,无数黑影尖叫着涌出,竟是被炼化的冤魂。这些冤魂在空中扭曲变形,发出刺耳的哀嚎。
林小燕立即释放阴气形成屏障,却被黑影缠住四肢。那些黑影如同附骨之疽,疯狂吞噬着她的魂体。
“小燕!“陈亮目眦欲裂,从怀中掏出祖传的八卦罗盘,“李龙!带张浩进地窖!快!“
李龙拽着张浩刚冲进当铺,老道就念起晦涩的咒语。黑影汇聚成一只巨大的鬼爪,带着腥风抓向陈亮。陈亮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罗盘上,罗盘顿时金光大盛。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陈亮转动罗盘,金光如利箭般射向鬼爪。两者相撞的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鬼爪被震得四分五裂。
老道闷哼一声,后退三步:“有点意思...你这罗盘,倒是件难得的法器...“
曹浪趁机从袖中甩出三条毒蛇。陈亮侧身躲过两条,却被第三条的蛇尾扫中肩膀。剧痛瞬间蔓延整条手臂,他感到一阵刺骨的麻痹。
“小燕!“陈亮强忍剧痛,看到林小燕的魂体已经被黑影吞噬了大半。她突然露出决绝的神色,猛地扑向老道,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啊!“老道发出凄厉的惨叫,反手一掌将林小燕拍飞。她的魂体如同风中残烛,几乎透明。
陈亮再次咬破舌尖,将全部精血喷在罗盘上。罗盘爆发出耀眼的金光,如同烈日当空,将剩余的黑影和毒蛇尽数净化。老道被金光灼伤,黑袍燃起青色的火焰,惨叫着化作一团黑烟遁走。曹浪见势不妙,带着残部仓皇逃窜。
陈亮踉跄着接住坠落的林小燕,她的魂体轻得像一缕烟:“我没事...“她虚弱地笑了笑,“那老道被我咬中了命魂...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了...“
陈亮将她抱进当铺,轻轻放在铺着冰蚕丝的木箱里:“你需要静养。“他转向惊魂未定的张浩,声音沙哑,“现在你明白了?你惹上的麻烦,远比你想象的更可怕。“
张浩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陈老板,我张浩这条命是您救的。从今往后,我愿为您做牛做马,弥补过错。“
陈亮疲惫地摆摆手:“起来吧。要彻底解决曹浪,必须找到他背后的邪神祭坛。“他看向张浩腰间的玉佩,“你不是一直想赎回它吗?找到祭坛,就算你将功折罪了。“
张浩握紧玉佩,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一定找到!就算拼上这条命!“
窗外的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那枚重获新生的玉佩上,折射出温暖的光芒。陈亮知道,前路依旧凶险万分,但只要守住本心,秉持正道,终有拨云见日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