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之前,鬼市的夜,浓稠、腐朽、斑驳陆离。神犬的眼睛是永不熄灭的幽冥灯,无时无刻不窥视着鬼市里的一举一动。它的低吼与嗡鸣融入鬼市的背景音,成为这片混沌之地不可或缺的韵律。
在鬼市最边缘的险要处,矗立着一座用镇魂木搭建的哨所。木材上刻满了古老的符咒,每一道纹路都在幽暗中泛着微弱的红光。这里驻守着鬼市的守护者——黑龙。
它的毛发漆黑如夜,泛着金属般的冷光,肌肉线条在行动时如同流动的暗影。脖颈处缠绕着散发微光的锁链,那是鬼市执法司特制的缉灵链,专门用来束缚邪祟。锁链上刻着细密的符文,随着黑龙的呼吸忽明忽暗。
黑龙并非普通犬类,它是由上古神兽哮天犬一缕残魂转世而成,拥有着能嗅出世间一切邪祟气息的“灵嗅”天赋。这种天赋让它在鬼市如鱼得水,却也让它付出了沉重代价。
谛听第一次见到黑龙时,它正独自在鬼市深处的乱葬岗与三只噬魂鬼搏斗。那些鬼物形如烟雾,却能幻化出无数狰狞面孔。黑龙的利爪撕开鬼雾,口中喷出带着雷电之力的灵息,将噬魂鬼逼得节节败退。它的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谛听被它的勇猛与灵性震撼,从此两犬便结下了不解之缘。
训练黑龙的过程充满艰辛与神秘。每天破晓,当鬼市边缘的镇魂钟发出低沉的轰鸣,谛听便会带着黑龙来到灵气汇聚的“忘川潭”边。黑龙要在潭水的刺骨寒意中,穿越由幻象组成的火圈,那些幻象会化作它最恐惧的场景,试图扰乱它的心神;还要攀爬布满倒刺的“镇魂梯”,每根梯柱都封印着恶鬼,稍有不慎就会被拉入地狱。但只要谛听喊出“缉”,黑龙总能瞬间抖擞精神,鼻尖颤动,如同一台精准的玄器,在复杂的幻境中穿梭。有次执法司为了考验它,将一缕邪祟气息藏在忘川潭底的千年沉船里,黑龙凭着空气中飘散的百万分之一浓度气息,硬是潜入深潭,冲破沉船周围的结界,找到了目标。
我来之前黑龙已经是鬼市里的英雄,但是鬼市的英雄和人间的英雄不太一样,没有掌声,没有鲜花。
你想想啊,一群妖魔鬼怪怎么会希望鬼市存在一名缉邪名犬,他们不想方设法除掉它就不错了。
虽然没有掌声和鲜花,但是有勋章和伤痕。
黑龙的战绩堪称辉煌。枧无——鬼市执法司的记录官——曾给我看过它的光荣史:参与大小缉邪行动47次,收缴的噬魂丹、邪器堆满了执法司的仓库。它胸前的缉灵勋章已经能够在幽暗中熠熠生辉,每一枚都代表着一场生死搏斗。
但代价也同样沉重。巡逻时被邪修投掷的蚀魂钉扎中腰部;搜捕时从幽冥渊陡坡滚落扭伤后腿;最严重的一次,为了救一个误入鬼市的孩童,它硬抗了血煞阵的全力一击。灵医诊断它体内的灵力脉络多处受损,魂魄也出现了裂痕。
它撑不了多久了。枧无翻着记录册,叹了口气,再这样下去,哮天犬的那缕残魂会彻底消散。
我沉默地看着远处正在执勤的黑龙。它的步伐依然稳健,但眼神中的疲惫已经无法掩饰。
我来了之后,鬼市很安静、安静到,黑龙英雄无用武之地。
爱不需要太多的话。
对于废物我来说,消灭英雄不需要自己任何行动,有狗来干就好了,当然,当然一般的狗也干不了这个活,你想想鬼市是啥地方啊,黑龙是天犬。
然而我找来的狗也不是一般狗。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黑龙会这样一直战斗到魂飞魄散的那天,鬼市来了一个意外的访客。
那是一只通体银白的犬,毛发下流转着淡金色的灵纹,琥珀色的眼睛能看穿人心底的阴霾。它蓬松的尾巴扫过时会带起细碎的光尘,那是夜空中散落的星辰。
露西并非凡犬。传说它是由月老座下守护情丝的灵兽转世,生来便拥有治愈伤痛、驱散邪祟的能力。当黑龙在鬼市深处的“忘忧阁”发现蜷缩的露西时,它正用尾巴轻轻安抚着一位被梦魇纠缠的盲眼水知音,那温柔的模样,让黑龙冰封已久的心泛起涟漪。
起初,黑龙的世界被心魔构筑的黑暗牢笼禁锢。他蜷缩在老宅角落,周身萦绕着灰黑色的雾气,那是心魔具象化的形态,不断低语着绝望与痛苦。露西会用鼻尖轻轻顶开紧闭的窗棂,清晨的鬼市虽无阳光,却有从“往生河”飘来的荧荧微光。露西拽着黑龙的衣角,将他往门外拉扯,喉咙里发出温柔的呜咽,轻轻的说:“没有那么可怕,我陪着你。”
有一次,黑龙被心魔折磨得浑身颤抖,蜷缩在地上无法起身。露西急得围着他打转,突然跳上窗台,对着远处“幽冥渊”方向发出清亮的吠叫。片刻后,露西的毛发泛起强烈的金光,从口中吐出一团温暖的光球,缓缓融入黑龙的眉心。
那光球中蕴含着无数温暖的记忆碎片,是露西收集鬼市中善意与希望凝成的力量。黑龙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眼中的阴霾也淡了几分。
你从哪里学会这个的?恢复后的黑龙低声问道。
露西只是轻轻蹭了蹭他的前爪:每个灵魂都有光明的一面,即使是在鬼市。
就这样,鬼市傍晚散步的西桥上,渐渐多了一道奇特的风景:经常看到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但是所有的妖魔鬼怪都不够显眼,因为,这里有一对并肩而行的名犬夫妻黑龙和露西,它们同时带了六只小狗,那六只小狗,是一母同胎所生,但是却没有一个一样的。
鬼市那些雄赳赳的“狗”,是次能生下一窝狗仔的狗,生命力之旺盛让人“望尘莫及”。
黑龙和露西瞅着你说:“你这小眼神瞧不起谁呢?”
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过往都是浮云。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天犬生六子,同上。
一母同胎,六子各异,绝无雷同。这本身便是对鬼市“常理”的颠覆,是生命力磅礴到近乎蛮横的宣言。在那些雄赳赳、气昂昂,却往往子嗣艰难的鬼市“名犬”眼中,这简直是赤裸裸的“羡慕嫉妒恨”,足以让慢一步就得睡在阴沟里的狗子们,眼神里充满复杂的敬畏与不甘。
然而,这六只幼崽的非凡,远不止于数量。它们是混沌的子嗣!其本源,乃是盘古大神开天辟地时,左眼所化太阳星崩落的一块星辰碎片,与共工怒触不周山时,山体核心溅射出的、蕴含无尽怨煞与大地之力的幽冥玄铁,在混沌未明的太初时空乱流中,意外交融而生的奇异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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