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的巢穴，与其说是窝，不如说是一处被混沌力场扭曲的微型洪荒遗迹。老大吞月和老二噬星正互相龇牙，脖颈上的缚龙索乌光流转，二十八星宿图在链环上明灭不定。起因不过是一块沾染了饕餮残魂气息的硬骨。
噬星低吼着，皮毛下封印的九日残魂投出灼热的虚影，空气被炙烤得滋滋作响；吞月则毫无惧色，那双永不闭合的血月之瞳红光暴涨，几乎要将兄弟连同其皮毛下的星河一并吸入永恒的猩红深渊。它们喉间滚动的咆哮带着撕裂规则的混沌颤音，震得巢穴角落里几块幽冥玄铁碎片嗡嗡共鸣。
露西趴在一旁，巨大的身躯流淌着月华般的清辉，琥珀色的眸子半阖着，嘴角似笑非笑，对儿子们拆家的动静习以为常。只有当它们的声波震荡过于猛烈，眼看要掀翻老四蚀魂正在打盹的骸骨架子时，她才懒洋洋地抬起尾巴尖，一道柔和却沛然莫御的月华屏障瞬间张开，将那足以撕碎阳间钢铁巨鸟的混沌咆哮无声消弭。屏障上涟漪荡漾，映出她眼中一丝无奈的纵容。
老三焚骨爪尖那缕坠入九幽的原始火种正不安分地跳动，青幽幽的鬼火滴落在地，瞬间将一小块冥顽石冻裂成齑粉——不是烧毁，是极致的阴寒瞬间剥夺了所有热量与结构。它百无聊赖，青灰色的爪子拍打着地面，鬼火四溅，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凝出惨白的霜花。
老四蚀魂形销骨立，蹲在焚骨旁边，变成一具活动的惨白骨架。它朝着焚骨爪下跳跃的鬼火，轻轻呼出一口看似无害的气息。那气息融合了孟婆汤的遗忘残渣与勾魂索的煞气，甫一接触鬼火，青白色的火焰竟像有生命般瑟缩了一下，火焰的“精神”不受控制的被瞬间抽离，变得呆滞而黯淡。焚骨不满地低呜一声，挪开了爪子。
最活跃的是老五化形。它此刻正模仿着巢穴外一个吆喝“忘忧散”的尖嘴商贩，皮毛幻化出油腻的绸缎长衫，尖嘴猴腮，惟妙惟肖。它学着那商贩的腔调，细声细气地叫卖：“祖传秘方，烦恼全消咯！”然而，无论它模仿得多么投入，嘴角那对森白尖锐的犬齿总是不经意地龇出来，或者眼底飞快掠过一丝非人的冰冷竖瞳，泄露着混沌凶兽的本质。
它绕着蜷缩在角落、雾气朦胧的守虚打转，试图引起兄弟的注意：“老六，瞧瞧我这扮相！像不像？”
守虚的雾气懒洋洋地翻涌了一下，算是回应。化形觉得无趣，眼珠一转，身形倏地模糊，竟化作了露西的模样！蓬松的银白毛发，威严又温柔的琥珀色眼眸，甚至那月华般的气息都模仿了九成九。它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向正在角力的吞月和噬星，模仿着露西低沉的喉音：“够了，孩子们。”
吞月下意识地顿了一下，血月之瞳闪过一丝困惑。噬星皮毛下的残魂虚影也凝滞了片刻。
就在这瞬间！化形所化的“露西”猛地张嘴——那张嘴瞬间撕裂、扩张，变成了一个布满三重螺旋状利齿、深不见底的恐怖黑洞！饕餮的吞噬法则汹涌而出，目标直指噬星爪下那块饕餮气息的硬骨！快如闪电！
“嗷——！”噬星惊怒咆哮，星河残影暴动。吞月的缚龙索哗啦作响，血瞳锁定冒牌母亲。
然而，比它们反应更快的是角落里那团灰雾。守虚似乎对化形这招早有预料（或者说，它觉得让兄弟的恶作剧“落空”更有趣）。一缕雾气几乎在化形张嘴的同时，精准地缠绕上那块硬骨。
噬星狂暴的爪风扫过，“露西”的幻象被撕碎，露出化形狡黠的本体。但它志在必得的一“吞”，却咬了个空！那块硬骨在守虚的雾气包裹下，瞬间变得如同泡影般虚幻，噬星的利齿和化形的吞噬法则都毫无阻碍地穿透了过去。
骨头还在原地，却隔着一层无法触及的毛玻璃。
“呜？”化形愣住了，维持着张嘴的滑稽姿势。噬星的咆哮卡在喉咙里，憋得皮毛下的金乌残魂虚影明灭不定。连露西都睁开了琥珀色的眼，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守虚的雾气微微波动，透出一丝无声的得意。它轻轻“吹”了口气，那虚幻的硬骨重新凝实，“啪嗒”掉在化形脚边。
“老六！”化形气急败坏地扑向那团雾气。
守虚不慌不忙，雾气倏地扩散、变淡。化形一头撞进去，前半截身体瞬间变得半透明且毫无知觉，后腿却还保持着实体狂奔的姿势，整只狗顿时失去平衡，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啃泥，下巴重重磕在冰冷的幽冥玄铁上。
“呜嗷——！”痛呼响彻巢穴。
吞月和噬星对视一眼，血月和星河的凶光竟奇异地淡了些，喉咙里发出类似嗤笑的咕噜声。连一直打盹的蚀魂，惨白的颌骨都似乎咧开了一个无声的弧度。焚骨爪下的鬼火欢快地跳了几下，冻裂了更大一片地面。
露西终于站起身，优雅地踱步过来，散发着月辉的尾巴像一道温柔的绳索，轻轻圈住那团惹是生非后试图溜走的灰色雾气。雾气在她尾巴圈里收敛，显露出一只毛茸茸的幼犬本体，湿漉漉的黑鼻子，眼睛清澈无辜带着初生的混沌的光泽，还带着一丝恶作剧得逞的小得意。
“守虚，”露西的声音带着月华的清冷与母性的柔和，“‘虚’与‘实’的界限，不是用来绊哥哥跟头的。”她用鼻子轻轻顶了顶守虚脖颈上那枚刻着“万物皆虚”的青铜项圈，“小心玩过头，自己也找不到‘实’的落脚点。”
守虚呜呜叫着，用脑袋蹭着母亲温暖的下颌，眼神却瞟向刚从“半身不遂”状态恢复、正揉着下巴对自己龇牙咧嘴的化形，雾气般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鸿蒙紫气在它周身萦绕，在那里低语：“界限？那正是最好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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