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爱华则更加直接,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是香港那边的问题?我刚收到消息,有几家不入流的小报,开始捕风捉影,说我们未来美妆的财务数据不透明。”
“那算个屁!”孙建业大手一挥,满不在乎,“几个收了黑钱的烂笔杆子,还能翻了天?等咱们上市了,拿钱都能把他们报社买下来!”
陈昂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孙建业,直到看得他心里发毛,脸上的得意和豪气渐渐收敛。
“老孙,”陈昂终于开口,声音很平淡,“如果我说,想要搞我们的,不是几家小报,而是华尔街的鲨鱼呢?”
“华尔街?”孙建业愣住了,这个词对他来说,遥远得像是另一个星球的地名。
“我收到一份来自欧洲的、非常可靠的情报,”陈昂换了个他们能理解的说法,“一个叫乔治·金的人,盯上了我们。这个人,是华尔街最顶尖的金融掠食者,外号‘国家提款机’,他最擅长做空一个国家或者一家公司的股票,榨干最后一滴血。”
赵爱华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虽然不是金融科班出身,但在欧洲拓展业务时,不止一次听过这个名字。那几乎是魔鬼的代名词。
“做空?”孙建业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咱们的股票还没上市,他怎么做空?他买都买不到!”
“这就是金融的可怕之处。”陈昂耐心地解释道,他用了一个孙建业能听懂的比喻,“老孙,这就像一场赌局。我们开了个赌场,叫‘未来美妆’,告诉所有人,我们这儿生意兴隆,前途无量,大家快来下注,赌我们赢。这个乔治·金呢,他也在我们赌场外面,开了个对赌盘。他跟所有人喊,别信陈昂,他们家马上就要着火倒闭了!你们在我这儿下注,赌他们输,赔率更高!”
孙建业听得一愣一愣的。
陈昂继续说:“光喊话没用啊,为了让大家相信他,他会怎么做?他会一边散布谣言,说我们家的木头是烂的,消防设施是坏的,一边,他会真的在夜里,偷偷往我们家墙角扔几根火柴。只要我们家冒起一点烟,那些在他那里下了注的人,和在我们这里下了注的人,都会恐慌,都会觉得真的要着火了,于是纷纷抛售手里的筹码。人踩人,墙倒众人推,最后哪怕只是一点火星,也能硬生生把我们这座金碧辉煌的赌场,烧成一片白地。他呢,就靠着赌我们输,赚得盆满钵满。这个过程,就叫‘恶意做空’。”
孙建业这下彻底听懂了,他气得猛地一拍桌子,满脸涨得通红:“他娘的!这帮外国资本家,心也太黑了!这不是明抢吗?还有没有王法了!”
“在资本的世界里,钱,就是王法。”赵爱华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寒意。她看向陈昂,“他们既然已经盯上我们,那未来美妆的上市,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陷阱。”
“不。”陈昂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谁也看不懂的锋芒,“恰恰相反,这不仅不是陷阱,还是我们送上门的,一份史无前例的大礼。”
孙建业和赵爱华都愣住了。
“我们被人家拿枪指着脑门了,还送礼?”孙建业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想把我们当猎物,我们,为什么不能把他当成猎物?”陈昂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以为我们是一只披着羊皮的霸王龙,想趁我们亮出羽毛的时候,把我们连皮带肉撕下来。他算对了一半,我们确实是霸王龙。但他算错的是,我们这头霸王龙,不仅有牙齿,手里还捏着反物质炸弹。”
他看向赵爱华:“爱华,你的任务有两个。第一,去香港,按原计划推进上市。你要表现得比任何时候都有信心,把这场盛宴的气氛,烘托到最高点。第二,联系李佩兰那些盟友,告诉她们,风暴要来了,让她们提前做好资金准备,但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等我的信号。”
赵爱华深深地看了陈昂一眼,她从这个年轻得过分的男人眼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紧张,只有运筹帷幄的冷静。她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
随后,陈昂转向孙建业:“老孙,你的任务更重。那五亿贷款,一分钱都不要动。我还要你,动用你所有的关系,去省里,去其他银行,用我们‘解决能源瓶颈’这个独一无二的招牌,继续去贷款!”
“还贷?”孙建业彻底懵了,“咱们不是要跟人打仗吗?不把钱准备好当子弹,怎么还往外借钱?”
“是贷款,不是借钱。”陈昂纠正道,“我要你去借钱,越多越好,利息越低越好。告诉银行,我们‘女娲计划’需要追加投资。这场仗,我们不守,我们只攻。乔治·金以为战场在香港,那我们就把战场,开到他做梦也想不到的地方去。”
孙建业虽然还是云里雾里,但他对陈昂有着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他咬了咬牙:“行!我这就去!我就是把省里银行的门槛踏平了,也再给你弄几个亿来!”
会议结束,赵爱华即刻动身,飞往香港。坐在前往机场的汽车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她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非但没有因为陈昂的部署而消散,反而愈发浓烈。她知道,这不再是商业竞争,这是一场战争。一场她从未经历过,也无法想象的战争。
而在万里之外的香港,中环之巅。乔治·金端着一杯八二年的拉菲,看着维多利亚港的万家灯火,脸上露出了猎人般的微笑。
“先生,所有空头仓位已经建立完毕,总计金额超过三十亿美金,动用了十五倍杠杆。”助手恭敬地报告。
“很好。”乔治·金抿了一口红酒,酒液的醇厚与丝滑,像极了即将到手的利润。
“让媒体的朋友们,把稿子都准备好。等钟声敲响的那一刻,我要让全世界都听到,泡沫破碎的声音。”
棋盘已经摆好,黑白双方的棋手,隔着整个欧亚大陆,落下了各自的棋子。
一场注定要载入金融史册的绞杀战,在暗流涌动中,静静地等待着开幕的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