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玄看着眼前这张与记忆中冷漠、嫌弃截然不同的、堆满笑容甚至带着点惶恐的脸，只觉得一股荒谬感涌上心头，比直面邪神还让他不适。他微微蹙眉，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对那掌柜略一点头，算是回应，便径直从对方身边走了过去，留下一脸讪笑的掌柜僵在原地。
【哈哈哈哈！主播：莫挨老子！社恐暴击！】——玄学小萌新
【主播内心OS：以前你对我爱答不理，现在我让你高攀不起！爽！】——午夜凶0
【理解主播，这种突如其来的热情和吹捧，确实让人头皮发麻。】
张玄无视了周遭或敬畏、或好奇、或谄媚的目光和议论，只想赶紧离开这令人窒息的“焦点区”。他目标明确，一头扎进街角那家不起眼、炉火正旺的铁匠铺。比起这些变脸如翻书的街坊，还是实实在在的“装备”更让他安心。
铁匠铺的老铁匠是个沉默寡言的汉子，皮肤黝黑，肌肉虬结。张玄记得他，以前来修过义庄的门轴，老汉话不多，活计扎实，收钱公道，对他这个守义庄的也没什么异样眼光。此刻，看到张玄进来，老汉只是停下敲打的铁锤，用挂在脖子上的汗巾抹了把脸，微微点了点头，眼神里比平时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敬意，瓮声瓮气地问：“张玄师？要打点啥？”手下重新抡起的锤子，力道似乎更沉稳了些。
“一把趁手的短匕，要快、要韧。再来十枚桃木钉，用您压箱底的老桃木心，越陈越好。另外，一小袋雄黄、朱砂、香灰混合的驱邪散。”张玄言简意赅。
老汉没多问一句，只应了声“成”，便立刻放下手中半成的农具，转身去角落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箱里翻找。很快，他拿出一截颜色深褐、木质致密、隐隐透着一股阳和之气的桃木心料，又取出一块上好的精铁，开始默默忙碌起来。炉火映照着他专注的脸庞，铁锤敲打声节奏分明。
等待的间隙，张玄靠在门框边，看着街上依旧未散的人群，装作不经意地开口：“老师傅手艺好，生意应该不错。最近县里……或者附近，可有什么新鲜事？我躺了些日子，外面的事都不清楚了。”
老铁匠正专注地用小刀削着桃木钉的尖，闻言动作没停，只是浑浊的眼睛抬了一下，又垂下，声音低沉，带着铁匠特有的沙哑：“新鲜事？青阳城里，还能有啥比玄师您破的那案子更新鲜？”他顿了顿，用粗布围裙擦了擦手上的木屑，似乎斟酌了一下词句，才压低声音道：“不过……要说稀奇，永宁县那边，倒是听人嚼过几句舌根子。”
“哦？永宁县？沈家？”张玄适时引导。
老铁匠左右瞥了一眼，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沈家……那是咱们浙东的天，手指缝里漏点，够咱们吃几辈子了。可老天爷……大概是看不过眼他家富贵太盛？”他摇摇头，脸上露出乡野之人对未知力量的敬畏，“老汉听一个刚从永宁贩货回来的老伙计提过一嘴，说得神神叨叨的，也不知真假。”
“怎么说？”张玄追问。
“说是……沈家老太爷埋骨的那座栖凤山，风水宝地啊！可这半年多，邪性了！”老铁匠喉头滚动了一下，“夜夜……夜夜都有人听见山里传出哭嚎声！不是人哭，是……是鬼哭！渗人骨髓的那种！守坟的汉子，吓跑了三四个！胆子大的，也撑不了几天，听说……有两个回去就疯了，还有一个，没几天就……没了！”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神恐惧。
“死了？怎么死的？”张玄眉头紧锁。
“不清楚！我那老伙计也说不清，只说死状难看，不像人干的……有说是吓死的，有说是被山里的精怪掏了心……”老铁匠摇摇头，似乎觉得这说法太过骇人，又补充道：“还有更邪乎的！说是有胆大的猎户，晚上路过栖凤山脚，亲眼看见……看见沈家那一片祖坟地里，有黑乎乎的烟从坟头冒出来！还有……还有人说，土里……土里伸出过东西！”
“什么东西？”
“那猎户喝得醉醺醺的，说得颠三倒四。一会儿说像是烂得只剩骨头的人手……一会儿又说像是长着黑毛、指甲老长的爪子……唉！”老铁匠叹了口气，“沈家有钱有势，请了多少高僧老道去看，银子流水似的花，屁用没有！听说……反而又搭进去两个有名气的法师！现在永宁那边人心惶惶，私底下都传，说那栖凤山……成了活人勿近的鬼山！沈家……怕是遭了报应，或者……真挖矿挖得太深太狠，把山神老爷给得罪了，放出了地底下的恶鬼？”
老铁匠的话，带着市井传闻特有的模糊、夸张和拼凑感，如同几块冰冷粗糙的石头，投入张玄的心湖，激起层层寒意和涟漪。
坟头冒黑烟？土里爬出腐烂人手或长毛爪子？守墓人暴毙、法师折损？信息被沈家强力压制，只能在民间以这种扭曲、惊悚的方式口耳相传……
这听起来，远不止是简单的“鬼哭”风水局那么简单了！结合那枚源自沈家、蕴藏诡异能量的“幽玄寒玉”和系统提示的高度关联……沈家祖坟底下，恐怕藏着比五通邪庙更恐怖、更诡谲、更难以名状的东西！
水，果然深不见底。
【主播表情管理失败！这信息量太惊悚了！】——玄学小萌新
【腐烂人手？长毛爪子？SAN值狂掉！这沈家祖坟怕不是个养尸地或者怪物巢穴？】——午夜凶0
【（李教授）：信息碎片化且相互矛盾，正符合消息被强力压制的特征。‘黑烟’、‘爬出物’、‘守墓人暴毙’指向极强的阴煞邪祟，甚至可能是‘地缚灵’或‘尸变’异类。主播，凶险程度远超青阳县。】——民俗学李教授
【用户‘路人甲’：打赏‘绿色品质·强效驱邪喷雾x3’！主播保重！位置：你刚买的驱邪散袋子里！感觉马上能用上！】
张玄默默接过老铁匠精心打制好的、寒光内敛的短匕，十枚散发着阳和气息的深褐色桃木钉，又将那袋沉甸甸、此刻里面莫名多了三个冰凉金属罐的“驱邪散”牢牢系在腰间。他付了远超物品价值的银钱（老铁匠这次没推辞，只是默默收下，眼神复杂地说了句“玄师保重”），在老铁匠沉默而带着忧虑的目送中，走出了铁匠铺。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青石板路上。他最后看了一眼青阳县城门楼上斑驳的字迹，紧了紧背上的小包袱，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怀中那枚冰凉刺骨、又隐隐与黑牌产生微妙共鸣的玉佩。
方向，永宁县，栖凤山。
新的一页，已然翻开。而这一页，注定写满更深的诡秘、更浓的凶险，以及……更刺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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