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阮陆星遥 > 第三章 光影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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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铭发布新舞蹈预告的那天,阮念念的心跳从早到晚都没平稳过。

预告视频只有十五秒,背景是蓝白色的教室布景,阿铭穿着蓝白校服,背着双肩包,在课桌间跳着轻快的舞步。镜头最后定格在他转身的瞬间,屏幕上弹出一行字:“灵感来自一位特别的小同学。”

晚自习的课间,夏知瑶拿着手机凑过来:“这不是你天天看的那个主播吗?他说的‘特别的小同学’不会是你吧?”

阮念念的脸瞬间红了,抢过手机按灭屏幕:“别瞎猜。”但心里那点隐秘的雀跃,像被风吹起的蒲公英,飞得满世界都是。

晚上八点半,直播间准时亮起。阿铭穿着预告里的蓝白校服,站在布置成教室的背景前,黑板上用粉笔写着“倒计时100天”。

“今天跳《玻璃罐里的光》。”他对着镜头笑,“送给所有正在为未来努力的小朋友。”

音乐响起的瞬间,阮念念屏住了呼吸。

前奏是铅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接着是轻快的钢琴音。阿铭的动作不再是之前的激烈张扬,而是带着少年人的青涩与倔强。他时而模仿低头刷题的动作,时而对着空气比划投篮,当音乐推向高潮时,他猛地扔掉背包,在“课桌”间旋转跳跃,校服衣角飞扬,像挣脱束缚的鸟。

最让阮念念心跳骤停的是,舞蹈中段有一个动作——他对着虚拟的“镜子”,笨拙地扭动肩膀,踮起脚尖又放下,像极了她每晚偷偷练习的样子。

弹幕里炸开了锅。

“这舞好戳我!高三党爆哭!”

“‘玻璃罐里的光’?和之前说的私信有关吧?”

“铭哥是不是有暗恋的小同学啊?”

阿铭跳完舞,额角渗着薄汗,拿起黑板擦笑着擦掉“倒计时”:“别瞎猜,灵感确实来自粉丝的私信。”他顿了顿,看向镜头,眼神像是能穿透屏幕,“希望每个被困在‘玻璃罐’里的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光。”

阮念念捂住发烫的脸,手机屏幕映着她泛红的眼眶。原来那些没说出口的心事,真的能被人读懂,还被温柔地编成了诗。

从那天起,阮念念不再满足于偷偷模仿。她用攒了很久的零花钱报了个线上基础舞蹈课,每天凌晨五点爬起来练一个小时,对着镜子纠正肢体角度,压腿时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咬着牙数到一百秒才松开。

她选了支节奏舒缓的现代舞参加比赛,动作是照着阿铭的视频一点点抠出来的,再加入自己的理解——比如把旋转的动作放慢,改成更贴合“小心翼翼”心境的小幅度转身。每天晚自习的间隙,她会躲在教学楼后的空地上练习,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裙摆扫过草地时,能惊起几只蚂蚱。

“念念不吃香菜”成了直播间的“熟面孔”,粉丝们渐渐摸出规律,只要阮念念发弹幕说“今天练到膝盖青了”,阿铭下一支舞肯定跳得格外温柔;要是她说“数学题好难”,屏幕里就会响起他跑调的《好运来》。

程泽偶尔会出现在镜头里,抱着胳膊吐槽:“铭哥,你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以前我喊累的时候,你只让我‘滚去练舞’。”

阿铭会笑着把他推出去:“别耽误我跟粉丝互动。”但镜头没拍到的角度里,他耳根悄悄红了。

阮念念把这些互动偷偷记在日记本里,纸页边缘画满小小的音符和舞蹈小人。夏知瑶借来翻了两页,啧啧称奇:“你俩这是在用摩斯密码谈恋爱吧?”

“只是朋友。”阮念念嘴上反驳,却把日记本抱得更紧了。她知道这份关系隔着屏幕和距离,像易碎的玻璃,只能小心捧着。

八月月考成绩出来那天,阮念念正在空地上练舞。夏知瑶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挥着成绩单:“念念,你退到八十名了!”

舞蹈动作猛地顿住,阮念念的脚踝崴了一下,疼得她扶住旁边的树干。阳光晃得人眼晕,她看着成绩单上自己的名字,像被人兜头浇了盆冰水。

她明明已经很努力平衡学舞和刷题了——每天比别人早起一小时背单词,熬夜把落下的试卷补回来,可分数还是像断了线的风筝,一个劲往下掉。

晚上回家,阮惠芳正在厨房做饭,抽油烟机的轰鸣声盖不住她的话:“王阿姨说这次月考排名了,你是不是又没好好学?”

阮念念换鞋的手顿了顿,没说话。

饭桌上,阮惠芳把一碗排骨汤推到她面前,语气沉下来:“我今天去学校给你送资料,看见你在操场后面跳舞。念念,妈不是不让你玩,但高三了,能不能分清主次?”

“我没有耽误学习。”阮念念扒着米饭,声音闷闷的。

“没耽误?排名掉了三十名叫没耽误?”阮惠芳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排骨汤溅出几滴在桌布上,“我辛辛苦苦供你上学,不是让你天天蹦蹦跳跳当玩物的!”

“跳舞不是玩物!”阮念念猛地抬头,眼眶通红,“它能让我放松,能让我……”

“能让你考上大学吗?”阮惠芳打断她,眼神里的失望像针一样扎人,“明天把你那些跳舞的视频全删了,手机我暂时收着,周末去给你报个冲刺班。”

“我不!”阮念念把碗一推,跑进房间反锁了门。

后背抵着门板滑坐在地,她抱着膝盖哭了起来。窗外的蝉鸣还在继续,却不再是盛夏的热闹,而是像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阿铭的直播提醒。阮念念抹了把眼泪,点开直播间。

阿铭今天跳的是支悲伤的抒情舞,灯光是冷色调的,他的身影在舞台中央旋转,像片被风吹落的叶子。跳完舞,他坐在地上,难得没和粉丝开玩笑,只是望着镜头发呆。

弹幕里有人问:“铭哥怎么了?心情不好?”

他拿起水瓶喝了口,才缓缓开口:“今天收到条私信,说自己好像把一切都搞砸了。”

阮念念的心脏猛地一缩,手指死死攥着衣角。

“其实我以前也有过这种时候,”阿铭对着镜头,语气很轻,“小时候学芭蕾,因为太疼想放弃,老师说‘你要么彻底离开舞房,要么就把每个动作跳到位’。后来我才明白,搞砸不可怕,怕的是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

他顿了顿,眼睛亮起来:“所以啊,别着急否定自己。如果觉得太累,就停下来歇会儿,看看星星再走。”

直播结束后,阮念念对着黑屏坐了很久。她点开和阿铭的私信框,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又删,最后只发了一句:“我好像……真的搞砸了。”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她抱着手机埋进被子里,眼泪把枕套打湿了一大片。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震动了一下。

阿铭回了条语音,背景里有吹风机的声音,他的声音带着刚洗完澡的潮湿:“我猜你现在肯定在哭,对不对?别掉金豆豆了,掉多了会变丑的。”

停顿了两秒,他的声音变得认真:“累了就歇一天,明天早上起来吃碗热汤面,错题先放放,舞也先不练,去公园晒晒太阳。等你觉得有劲儿了,咱们再一起往前走,好不好?”

阮念念把脸埋在枕头里,闷闷地“嗯”了一声,眼泪却流得更凶了——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有人在她最狼狈的时候,还愿意温柔地托住她。

那天晚上,她没删舞蹈视频,只是把手机调成了静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她想起阿铭跳《玻璃罐里的光》时的样子,想起自己崴脚时扶住的那棵树,突然觉得,或许玻璃罐的裂缝里,已经透进光了。

第二天一早,阮念念主动敲开了母亲的房门。

“妈,”她低着头,声音还有点哑,“冲刺班我去,但能不能……让我把比赛跳完?就一次。”

阮惠芳看着女儿眼下的青黑,叹了口气,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转身进了厨房:“早饭想吃什么?”

窗外的蝉鸣似乎柔和了些,阮念念望着母亲的背影,悄悄握紧了手机。屏幕上,阿铭的头像亮着,像颗不会熄灭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