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峻深深地看向自己的父王。他从来都是随遇而安的，哪怕事态发展到不好的地步，瑞亲王府没有站队，又从未暴露手中的力量，其实是可以完全把自己摘出去的。可是…
“父王，我不想看百姓流离失所。”燕峻垂下眸子，“他们从来不懂朝堂，不懂权力。他们挣扎求生，这世道本就艰难。燕家既然是他们的统治者，就应该庇护他们。皇上并不把蝼蚁般的百姓放在心上，可我们燕国…却是一个个百姓组成的。”
书房里良久的沉默。
燕峻不知道从小锦衣玉食的父王能不能赞同他。其实哪怕瑞亲王不赞同，他也还会去做他认为的对的事。只是到时怕是要断了这父子关系了。
“峻儿，你…很好。”燕望晨终于开口，声音里没有责怪没有不解，有的是自豪，“你和你皇祖父很像。”
燕峻意外抬头，他没想到等来的会是这样的答案。他想着哪怕父王答应也要费好一番唇舌。
燕望晨却朗声笑起来。
“你皇祖父也是如此，将百姓看做重要的子民而非蝼蚁。他在位期间发展民生，降税减负，注重民愿，确实是人人交口称赞的好皇帝。”燕望晨仿佛又看到了那伟岸的身影。
燕峻自然也知道不少太上皇的事情。他也见过太上皇几次，只觉他慈眉善目，威严天成，乃是天生的皇者。
可他不明白的是，如今的皇帝居功好强，刚愎自用，与太上皇完全不一样。太上皇到底为何会把皇位传给他呢…
看出了燕峻眼底的疑惑，燕望晨皱眉说道，“当初太上皇传位，原本有意的是大皇兄。大皇兄深得父皇教诲，是最好的继位人选。可…大皇兄瘸了。”
这是皇家秘辛，燕峻也是第一次听说。他从来没听过这位大皇兄的事。
“大皇兄自马上摔下来，摔断了腿。本也没什么，也不是无法救治。可是太医院治了整整六个月，最终却给大皇子留了一条瘸腿。”
六个月，摔断腿哪怕治疗再困难，也不至于要那么久。这不就等于让骨头自己长坏了么。燕峻眉头紧锁。
燕望晨也皱着眉回忆：“当时的太医院里至少三个太医下了诏狱，可无论怎么审，都只说大皇子瘸腿乃是天意为之，非人力可扭转。不管父皇如何生气，再寻民间医者，也是晚了。”
燕望晨说到这里，深深叹了一口气。
“燕国不能有个瘸腿的国君。大皇子由此彻底失去了争夺皇权的权力。他消沉了很久，而后去了护国寺，出家了。”
“护国寺？”燕峻对这三个字颇为敏感，这让他想到了梁韵。
“是，他如今在护国寺藏经阁里，鲜少出来走动。父皇痛心疾首，下令众人不可再提。加上无人在意一个出了家还瘸了的皇子，此事就慢慢淡去了。”
“两年后，父皇出现了身体透支的种种症状。有一日，他昏倒在早朝上。再过了三日，父皇忽然宣布退位，传位给了当今皇上，从此隐居到了泰华宫内。”
燕峻沉思一二，不禁问道：“那，皇祖父可有过传位的任何消息？比如他属意哪一位皇子？”
燕望晨抿抿嘴，最终说出了更让燕峻吃惊的事情。
“原本，他属意的人选，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