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丹房的陶炉正腾着紫烟，药香混着硫磺味钻进林浪的鼻腔。
他半躺在竹榻上，左手捏着颗逆命丹抛着玩，丹丸在指缝间滚出金红流光，右手还揪着块韩乔藏在药柜里的桂花糖——这是他今早趁对方不注意摸来的。
“林浪！”韩乔的声音从丹炉后炸响，她挽着的青丝垂落两缕，沾着朱砂的指尖正戳向他怀里的丹瓶，“那是第三炉刚成的逆命丹！你当蜜饯嗑呢？”这位炼丹师今天穿了件月白锻衣，前襟却沾着几点焦黑药渍——显然又被炉火爆了丹。
林浪翻了个身，把丹瓶往肚子上一贴，眯眼笑：“韩丹师，我这叫‘实践出真知’。”他故意拖长尾音，“再说了，你炼丹不就是给人吃的？”话尾还故意砸了砸嘴，把最后半块桂花糖塞进嘴里。
韩乔气极反笑，抄起捣药杵作势要砸，却在半空顿住——她看见林浪的呼吸突然慢了下来。
本是清浅均匀的吐纳，此刻竟像春溪结冰，每一次吸气都拖得老长，连竹榻上的薄被都随着他的胸腔起伏，缓得近乎停滞。
“你……”她刚要开口，识海里突然响起系统机械音，震得林浪耳膜发颤：“检测到高浓度命定能量波动——目标身份：命定探子·影流，伪装为‘新晋炼丹学徒’。”他眼皮都没抬，指尖在丹瓶上敲了敲，心里直乐：上个月吸了个藏在厨房的，上上个月在演武场揪了个扮杂役的，合着命定军团的探子就爱往林家最热闹的地儿钻？
“最近修炼太累，得好好休息几天。”他打了个哈欠，把丹瓶抛给韩乔，目光却透过竹帘缝隙，扫向角落那个穿青布短打的身影。
那是三天前新收的炼丹学徒，总缩在药材架后捣药，手劲大得能把石臼敲出坑——哪有学徒会把“龟息草”当玄铁炼？
韩乔接住丹瓶，皱眉盯着他：“你还知道累？你根本没动过好吗！”她转身收拾药柜，发梢扫过林浪脚边的竹席。
而角落的青布身影正慢慢直起腰，捣药杵在掌心转了半圈——他的指节泛着不自然的青灰，像泡在腐水里的树根。
林浪闭着眼，能清晰听见那道身影的鞋跟碾过地上的药渣，窸窸窣窣，比蚂蚁爬过还要轻。
他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腐锈味——和祖殿那晚的黑雾一个味儿。
系统在识海蹦出红色提示：“目标距离十米，精神侵蚀准备中。”
“来了。”林浪在心里勾唇。
他保持着慢得近乎停滞的呼吸，连指尖都懒得动，只让灵气在周身织成张透明的网。
竹帘被风掀起一角，阳光漏进来，照在青布身影的后颈——那里有片淡蓝色鳞片，正随着他抬手的动作若隐若现。
“小友，可是要请教炼药？”韩乔的声音突然从丹炉边传来。
青布身影猛地顿住，捣药杵“当啷”砸在石臼上。
林浪偷瞄一眼——韩乔正背对着他们，踮脚够顶层的玉露瓶，宽袖滑下，露出腕间红绳。
他差点笑出声：韩乔哪会注意不到角落的动静？
她这是故意给对手机会呢。
青布身影又往前挪了两步，离竹榻只剩三尺。
林浪能听见他喉结滚动的声音，混着某种黏腻的咒语，像蛇信子扫过耳膜。
突然，那道身影的指尖泛起幽蓝光芒，朝着林浪的天灵盖虚点——精神侵蚀发动的瞬间，林浪的呼吸频率骤然加快！
“呼——”
这口气吸得急了，炼丹房里的灵气突然疯狂涌动。
陶炉的紫烟被卷成漩涡，韩乔手里的玉露瓶“啪”地摔在地上，她猛地转身，正看见林浪周身金纹暴涨，像团燃烧的金箔。
而那个青布身影的身体正在透明——他的四肢、躯干、甚至脸上的伪装，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露出底下布满鳞片的灰黑躯体。
“系统，定向吸收。”林浪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影流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命定之力正被抽成细线，顺着林浪的鼻腔钻进去，比被剥了皮还疼。
他想退，想喊，可四肢像被灌了铅，只能看着自己的指尖先透明，接着是手腕、胳膊……
“你怎么……”他嘶声开口，后半句却被抽走了气音。
林浪懒洋洋地撑起身子，从袖中摸出颗逆命丹抛向半空。
丹丸在阳光下划出金弧，正落进他嘴里。
他嚼了嚼，冲韩乔挑眉：“这炉丹火候够，甜的。”
韩乔盯着彻底显形的影流，捣药杵还举在半空。
她看见那怪物的尾巴正拍打着地面，尾尖沾着的药渣里，竟混着半片幽蓝鳞片——和林浪昨晚说的虚空裂缝里的光，一模一样。
“浪哥哥~”炼丹房的门被推开，苏九晃着狐狸耳朵探进头来，手里提着串糖葫芦，“我在厨房偷了糖——哎？这是什么？”她的视线落在影流身上，瞳孔瞬间缩成竖线。
林浪打了个响指，系统音适时响起：“今日躺平时长累计八小时，随机奖励已发放——《命定侵蚀免疫诀》。”他伸了个懒腰，冲苏九招招手：“正好，给你当宵夜。”
影流的喉咙里发出濒死的呜咽。
他望着林浪漫不经心的笑，突然想起命定大人说过的话：“那小子是块硬骨头。”可此刻他才明白——哪是硬骨头？
分明是头蹲在金山上的饕餮，连他们这些送上门的“补品”都来者不拒。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最后听见的是林浪懒洋洋的声音：“下回让你们老大亲自来，省得我躺得不够久。”影流的躯体在林浪的呼吸间迅速干瘪，灰黑鳞片下的血肉像被抽干的海绵，最后“砰”地坍成一堆碎骨与腐皮。
白葵的指尖无意识攥紧了腰间的玉牌，月白裙裾被丹炉余温烘得发暖，可她后颈却泛起凉意——她分明感知到那影流体内潜伏着化神境的命定之力，竟连半招都没撑过。
“就这么解决了？”她声音里带着化神境强者都少见的怔忡，袖中法宝“清灵镜”还未祭出，镜面上的符文正随着影流的死亡缓缓暗去。
“轰！”炼丹房的木门被踹开半扇，风啸天裹着风雷谷特有的焦雷气息冲进来，玄色大氅猎猎作响，发间金环撞出清脆响声：“刚才那股能量波动是怎么回事？我在演武场都差点被震飞！还以为你小子又把丹炉炸成烟花了！”他话音未落，目光就扫到地上那堆碎骨，浓眉一挑，“这味儿……命定军团的阴毒玩意儿？”
林浪慢悠悠从竹榻上坐起来，顺手把最后半块桂花糖塞进嘴里，糖渣沾在唇角：“风叔，您这破门手艺比我吸灵气还利索。”他弯腰用脚尖拨了拨影流的碎骨，“垃圾而已，顺手清了。”
韩乔抱着刚捡回的半瓶玉露丹，发梢还沾着丹炉炸飞的药粉。
她蹲下身，用捣药杵挑起一片幽蓝鳞片，凑近鼻尖嗅了嗅，又用银针戳了戳：“命定之力侵蚀过的灵体，残留的怨气能腐蚀三阶灵药。”她抬头瞪向林浪，“你刚才要是吸慢半息，这鳞片就得嵌进你灵台——”话没说完就被苏九拽住袖子。
“浪哥哥~”苏九踮着脚扒在林浪肩头，狐狸尾巴在身后晃成毛绒绒的波浪，“这东西能烤吗？我闻着有股子硫磺味，加五斤糖应该能吃。”她歪头盯着碎骨，耳尖突然抖了抖，“不对，刚才他用精神力的时候，我好像听见……”
“剑使。”林浪突然抬眼看向角落。
一直静立在阴影里的斩命剑使微微颔首，腰间三尺青锋嗡鸣轻颤：“此人潜伏三月，每日寅时三刻用命定密语传讯。”他指节叩了叩腰间剑鞘，“末将前日在演武场发现的剑气乱流，应是他用精神力干扰所致。”
林浪的笑意淡了些。
他记得三天前晨练时，族中弟子的剑招突然集体走偏，当时只当是练气期火候不足——原来早有暗流。
他屈指弹了弹竹榻，系统在识海弹出影流的传讯记录，密密麻麻的黑字里，“林家圣主”“呼吸吸灵”等词刺得他眼皮一跳。
“看来命定军团比我想象的更急。”他摸出块帕子擦了擦手，突然弯腰翻找影流的遗物。
腐皮堆里有个巴掌大的青铜匣，匣身刻着扭曲的命定图腾，被林浪的灵气一激，“咔”地弹开。
一张泛黄的羊皮地图飘出来，边角染着暗红血渍。
林浪展开时，白葵的清灵镜突然发出嗡鸣——镜中映出地图上的标记：用命定之力绘制的山脉轮廓，主峰如利剑直插云霄，山脚下密密麻麻标着“林家”“风雷谷”“瑶池圣地”等势力，而箭头全部指向主峰顶端的三个血字：命运之巅。
“这是……”白葵的指尖几乎要贴上地图，“命运之巅是玄灵大陆最古老的秘境，传说藏着能逆转天命的宝物。”她的声音突然发紧，“但三百年前最后一批进入的化神境修士，无一生还。”
风啸天凑过来看了眼，喉咙里滚出闷笑：“合着他们绕这么大弯，是想拿咱们当探路石？”他拍了拍林浪肩膀，“小子，要打就痛快点，风雷谷的雷火弹管够！”
林浪的拇指摩挲着地图上“命运之巅”三个字。
系统突然跳出提示：“检测到‘天命之地’相关线索，建议宿主前往探索。”他抬头看向窗外，夕阳把林家祖殿的飞檐染成金红，远处演武场传来弟子们练剑的吆喝声——这些他护着躺平的族人，绝不能成为命定军团的踏脚石。
“该请他们吃顿好的了。”他把地图折好收进袖中，转身冲苏九挑眉，“小九，今晚去厨房偷两坛桂花酿，我要给风叔接风。”又看向韩乔，“韩丹师，下次炼丹记得多加点命定之力——”他故意拖长声音，“刚才那股子怨气，比你炼的增元丹还补。”
韩乔的捣药杵“咚”地砸在石臼上，溅起的药粉沾了林浪一脸。
苏九笑得直揉肚子，狐狸尾巴卷住林浪的手腕往门外拽：“走啦走啦，我知道厨房还藏着蜜饯！”
白葵望着林浪被夕阳拉长的影子，清灵镜突然泛起暖光——镜中映出的，是命运之巅的云雾里，一道懒洋洋的身影负手而立，脚下是翻涌的劫云，却笑得比谁都自在。
她攥紧了腰间玉牌。
原来所谓“天命之子”，从来不是逆来顺受的羔羊，而是……
“白姐姐发什么呆呀？”苏九的声音把她拽回现实，“浪哥哥说要请我们吃烤全羊，再不去连羊腿都没啦！”
白葵垂眸轻笑，广袖一振跟上众人。
炼丹房的竹帘被风掀起，地上影流的碎骨正随着晚风消散，只余下地图上“命运之巅”三个字，在暮色中泛着幽蓝的光。
林浪走在最后，指尖轻轻碰了碰袖中地图。
他能听见系统在识海倒计时的声音，也能听见命运之巅的风穿过三百年时光，卷着某种古老的悸动，正朝他涌来。
“别急。”他望着天边如血的晚霞，嘴角勾起抹漫不经心的笑，“等我躺够了，自然去会会你们。”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