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木味突然被更浓烈的腥气碾碎。
陆玄冥的命理之眼在黑暗中凝成赤金，他看清了——那具龙袍尸傀脖颈处的黑绳正渗出墨色雾气，每根绳子末端都缠着活人指骨，怨气顺着绳结往尸傀体内钻。
最中央那根绳头，竟串着七颗尚带血渍的婴儿乳牙，与皇帝前月丢失的天枢护命阵镇物纹路完全吻合。
退！楚无极的罗盘突然炸裂成碎片，他踉跄撞在门框上，额角渗出冷汗，这不是普通尸傀......它的命理线在呼吸！
话音未落，龙袍尸傀的右掌已裹挟着阴风劈来。
燕十三的剑刚划出半道银弧，便被那掌风生生震断。
影卫首领整个人撞穿后殿木墙，摔进满是枯叶的庭院，胸口传来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他强撑着要爬起，却发现指尖沾到的不是泥土，而是从体内渗出的黑血。
燕十三！陆玄冥瞳孔骤缩。
他分明在刚才的掌风中嗅到了北境战场的味道——那种混合着腐尸与巫毒的腥甜，七年前他曾在雪原上与十万尸傀对峙七日，每夜都要在帐篷里用命火焚烧渗入甲胄的阴毒。
玄冥王。
阴恻恻的男声从道观外的枯树林传来，像是有无数虫豸在喉咙里爬动。
陆玄冥转身时，正看见月光被一团黑雾撕开——那黑雾里浮着百具青面獠牙的尸傀，最前方立着个身披骨甲的身影，面门蒙着绘满咒文的黑纱，唯有一双眼睛泛着幽蓝，多年不见，可还记得黄泉谷的千尸锁魂阵？
黑风。陆玄冥的指节捏得发白。
七年前北境三州沦陷，正是这巫族祭司用尸傀屠了十万守军，他用计引对方入黄泉谷，以自身为饵困了黑风七日七夜，本以为那老东西早被谷中地火焚成了灰，却不想...
好记性。黑纱下传来嗤笑，骨甲上的骷髅挂饰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当年你烧了我的尸傀大军，断了我的九命转生，今日便用这具命灵来讨利息。他抬手点向龙袍尸傀，这是用先帝命格养了十年的活尸，吸够三百条阳寿就能化成人形——大虞的新皇帝，该换换人了。
李景辰突然癫狂地大笑，他扯下道袍露出胸膛，上面密密麻麻刻着与祭坛同纹的咒文：陆玄冥，你以为软禁我是制衡？
我早把东宫密室改成了养尸阵眼！
这三个月死的三十七个宫娥，都是给命灵喂的补药！
龙袍尸傀的喉间发出含混的嗯声，浑浊的眼珠竟缓缓转动，直勾勾盯上陆玄冥。
命理之眼中，它原本缠绕的怨魂突然开始融合，最后凝成一道与先帝极为相似的魂影——那是被强行剥离的帝魂！
楚先生！陆玄冥咬破舌尖，鲜血喷在掌心的玄铁算盘上。
这是他当年在太学算学阁偷练的命理推演，以自身气运为引，能扭转小范围的命理流向。
算盘珠骤然炸裂成三十枚金钉，钉入地面形成北斗阵图，封它的命门！
楚无极抹了把嘴角的血，从怀中掏出半块未碎的罗盘残片。
他咬破指尖在残盘上画咒，原本散乱的命理线突然被拽成金线，与陆玄冥的金钉连成网。
龙袍尸傀的动作一顿，身上的黑绳啪啪断裂三根。
雕虫小技。黑风的骨甲突然渗出黑雾，那些青面尸傀竟开始互相啃食，鲜血喷在骨甲上，咒文瞬间变得鲜红如血，真正的命灵，该醒了。
龙袍尸傀的身体突然膨胀，原本衰老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年轻化，最后竟与先帝壮年时的模样分毫不差。
它的指尖燃起幽绿鬼火，轻轻一弹，陆玄冥的北斗阵图便被烧出个窟窿。
统领！这边！
急促的马蹄声撞碎了道观的寂静。
铁衣卫特有的玄铁重剑破风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为首的铁衣卫统领跃过断墙，手中重剑直指黑风：奉陛下密旨，围剿逆命余党！
陆玄冥眼底闪过一丝暗喜——三日前他让苏玉儿在皇帝的参汤里加了醒神散，又借送《大虞灾异志》的机会，在书里夹了半块带血的太子玉佩。
以皇帝多疑的性子，此刻必然派了铁衣卫暗中盯梢。
黑风的幽蓝眼瞳剧烈收缩，他猛拍腰间骨笛，那些啃食同伴的尸傀突然发出尖啸，组成人墙挡住铁衣卫的攻势。
龙袍尸傀趁机抓住李景辰的后颈，就要往道观外冲。
想走？燕十三捂着胸口扑上来，断剑刺进尸傀脚踝。
腐臭的黑血溅在他脸上，却让他眼神更狠，主子的局，你也配破？
陆玄冥趁机甩出三枚金钉，钉入尸傀的命门要穴。
楚无极的罗盘残片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将尸傀定在原地。
铁衣卫的重剑雨随后落下，直接洞穿了那些挡路的尸傀。
陆玄冥！黑风咬碎口中的毒囊，黑雾瞬间笼罩半座道观，这局不算完！
黄泉谷的债，我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等黑雾散尽，黑风与龙袍尸傀已不见踪影，只剩李景辰瘫在满地碎骨中，身上的咒文正在迅速消退。
押回东宫。陆玄冥扯下外袍裹住燕十三，转身时瞥见铁衣卫统领欲言又止的模样，陛下让你带话？
陛下在紫微殿等您。统领抱剑行礼，还说......让您把紫微天镜也带上。
深夜的东宫审案殿灯火通明。
紫微天镜悬在李景辰头顶，镜面流转的星光突然凝成血红色。
皇帝攥着龙椅扶手的指节泛白：这是......篡命之格？
回陛下，陆玄冥的声音冷静如冰，太子原本是帝王之格，但有人用命理换魂术，将他的命格与三十七个宫娥的阴命强行融合。
那些宫娥死时的怨毒，全被炼进了他的命格里。他指向李景辰胸前淡化的咒文，这咒文的纹路，与黑风当年在北境用的九命锁魂阵完全一致。
逆命教！皇帝拍案而起，龙袍下的匕首露出半截——那是当年先帝赐给他防身的定命刃，传朕旨意，废李景辰太子之位，终身囚禁命狱！
着天机阁彻查逆命教余党，尤其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陆玄冥腰间的玄铁算盘，与北境有关的旧案。
陆玄冥退下时，晨光已爬上宫墙。
他站在天机阁顶楼，望着东边渐起的晨曦，指尖摩挲着怀里的半块龙纹玉佩。
黑风的话还在耳边回响：黄泉谷的债——当年他困黑风时，曾在谷中发现一座刻着命灵的古老石碑。
此刻他突然想起，七年前那石碑上并没有裂痕，而昨夜收到的密报说......
千里外的雪山深处，覆盖着千年积雪的山谷中，一座半截埋在雪里的石碑突然发出脆响。
晨光照在新裂开的纹路处，隐约能看见三个被风雪侵蚀的古字——命灵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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